第23章 平芜尽处(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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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淅淅沥沥地落了雨,像半空里垂下一匹麄缯,头前的宫殿瞬间就模糊起来。

王进维和魏绰互相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公主的意思是?”

长孙姒搁下手里的城防图,盯着冒热气莲子羹,搅了搅,“方才也说了,圣旨下到驸马府不过一夜,若是得了信准备怕也不充分,估摸着是早先得着了信备下了。你们想想,若论起太上皇和三省商议退位,那就是半月前的事。无论备着点什么,时间上都是绰绰有余的。”

王进维点头,“这点倒是说得通,可当日也没听说太上皇一意孤行,两厢商讨的极为顺利;若是三省的臣公反对您监国,既然赞同又何必在下旨当日横生枝节?”

她摇摇头,“我不是说三省的臣公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只怕走漏了风声,被有心人利用罢了。新帝年幼,我又是一个娘子,指手画脚的不在少数。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说法来,若是针对和瑞公主母女,报私仇把皇家的秘事牵扯进去未免惹火烧身;何况外间这谣言漫天,也不是指责和瑞驸马府。”

魏绰皱眉,尽管对长孙姒有诸多不满,但是事关重大只能抛在一边,“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猜测,破了这几家孩子无故死亡的案子,到时候不愁谣言不破;说不定还能捉了传谣之人,真相大白。”

长孙姒倒是对这个不抱什么希望,心想到时候只怕是越演愈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只盼着莫要再掀风浪,“我待会去瞧瞧昨儿那个当值的内侍,二位一起?”

王进维为了躲避长孙婠的纠缠,忙不迭地点头,“成成,都听公主的。”顺带用手肘捣捣一脸不情愿的魏绰,长孙姒只是笑笑,随他去了。

昨日当值的内侍叫陶平,十七八岁的年纪。前一日突然腹泻难医,生怕在公主大婚时出岔子才向少监告假。

哪晓得少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更遑论什么告假的书信,询问到他的时候吓的魂飞天外。

他一口咬定自己写了书信,还送到少监的屋内,当时门开着,里头空无一人,拉来同屋的几个当时取笑他的内侍来作证。

那少监也据理力争,独居一处,前日忙得很,时不时进出,也记不得锁门没有;入了夜才回屋,还交代了随行的内侍几句,桌面上哪里来的什么书信。

少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内侍芝麻官,谁也不会留意安危。若是陶平能进屋,旁人也不例外,书信搁在桌上被人偷走也说得过去。

问到最后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内侍监为了谢罪,把这二人拖出去各打了三十板子暂押起来。这一头是个封口的葫芦听不着响,只得再往京兆尹府看那几个孩子的尸身。

两个溺死在街边的沟渠之中,两个从高处坠下,一个磕在石头上,伤口叫人发憷;另外,腕子上还有抓挠的印记,深浅不一。

昨儿晚上长孙姒的婚仪当街一过,万人空巷,大人们熙熙攘攘地看热闹也顾不上孩子动静,听着孩子追着猫跑没影了,谁也没搁在心上。

爱讨便宜的又领了恩酒,喝得酩酊大醉。回过味来,才觉得大事不妙,寻了大半夜,接着就是晴天霹雳。什么细节线索,哪里还记得起来,一个劲儿哭诉。

烟官去了一趟尚衣局,那簪银的小铃铛是今夏流行的样式,无论宫妃衣裙还是赏赐的布料,几乎在裙裾上都坠了几个。镂雕之处原是放上熏草,行走起来活色生香,最后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凶器。

她不甘心,扯了赵克承按着赏赐布料的记录,挨家挨户核对铃铛。忙碌了一上午,昨日在摘星台的皇亲都拜访了一遍,除了抱回来一堆边角外一无所获。

这件传闻就像是个瓮口,越往里走越逼仄,索性到了最后连路都堵死了,触手可及的却不是真相。

长孙姒站在廊檐下看远远近近的殿阁,想要辩个分明,却笼在蒙蒙的雨雾中;不过目所能及之处,好像怎么也走不到似的。

身后有清浅和缓的脚步,她转身——

南铮一身敞领麒麟玄甲,明光兜鍪搁在肘上,赤红的缨饰偶尔拂过凤翅;清绝的容颜不同于往日里的沉寂,或者他本来就该是这幅模样,铁血肃杀。

“太上皇去清华山了?”

“是!”

她不大明白自幼存活在喧嚣和权谋中的长孙奂如何会选择那样一个地方,当真是如同他玩笑时所言,罪孽深重,不求救赎,只愿心安?

“你劳苦功高,”她吐了吐舌头,像个长不大的稚女,笑眯眯地道:“我庸庸碌碌了半日。这件事情来得蹊跷,收拾得利落,或者说天时地利,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同她并肩而立,丝毫没有觉得半分不妥,坦言相劝,“这件事的起因不会更改,总有很多方式找到它!”

长孙姒摇摇头,把她的顾虑说给他听,“我就怕设局的人希望我们这么做,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挑起风浪。几个孩子死于非命,旁观者都极其痛心,爷娘又会怎样?若是再出几桩这样的事情,京城七十二坊,人心都要散了。所以,我想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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