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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祥子突然在上课前宣布:“我任命小四为体育委员,请大家鼓掌。”大家哄的一声笑起来了,没有人鼓掌。祥子看着学生们,再次说:“请大家鼓掌。”学生们才鼓起掌来,却发出噼里哗啦好似拉肚子的声音。祥子继续说:“班干部,不是谁都能当的,得时时想着班级,多做对班级有益的事,要做好事,要做表率,要带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小四,我恭喜你,你进步了。现在,请体育委员说话,好不好?”学生们一起高喊:“好。”小四摇头晃脑站起来身,脸红的像个柿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对不起大家,我再也……不在学校……打人了。”然后不说话了。祥子说:“请坐。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谢谢体育委员热情洋溢的发言。”这次,学生们主动大力鼓掌,吵得祥子的耳朵嗡嗡响。
祥子原以为事都理顺了,可以不操心了,可以安安心心教书了,穷就穷点,反正就是一年,搞完了走人。没想到一进办公室,又来事了。潘校长开着玩笑说:“你来干啥?回家回家,不上课了。”祥子愣住了:“咋啦?”潘校长说:“我告诉你吧,下个月开始,没工资发了,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祥子说:“这是为啥?”潘校长说:“至少有八家学校,四个月没发工资,那意味着,老师四个月没领工资,没钱买米,没饭吃,好多老师,都开始摆摊卖热干面了。”祥子吃惊地说:“俺们的工资,是政府发的,是县财政局发的吧,政府也会没钱?”潘校长说:“就是没钱。人家都停课了,俺们也停课,从今天开始,放假,停课一星期。”祥子问:“怎么跟学生说?”潘校长说:“就说几个月没发工资,老师没钱吃饭了。”
上课铃声响起时,祥子已经站在讲台上,他一字不漏宣布了潘校长的指示。话音刚落,学生们立马涌出教室,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回家去了。小小的校园恢复了平静。祥子也回家了。
离开了学校,他的心空荡荡的,刚坐下来,就想起了贺兰,想去武汉看看她,刚起身,又不想去了,怕给她丢人,怕丢了她的面子,怕她说自己冒失,又怕没话说,自己这个境况,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重新坐下了,提起了毛笔,练了两个小时,然后躺在床上,越发想念贺兰。她在干啥?祥子迷迷糊糊,瞅着贺兰拿着画笔,在自己脸上涂抹,还笑眯眯地说:“祥子,想我了吧,我也想你了。不过,你要自觉哦,要是看上了谁,先跟我通个气,好让我有思想准备,我可不是小气的人,我会成人之美的。但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你还看得上谁啊?”他又看到了杨平,他满脸流血,流在水泥地上,很快就干了,结成了大锅巴,他睁着大眼珠子,瞅着自己,充满哀怨,好像家里断气的水牛,那眼神,一模一样。祥子猛地爬起身,瞅着湿漉漉的床单,才发觉做梦了。
人们开始打糍粑的时候,祥子连续两个月没拿到工资。冷老师跟他说:“没钱打麻将了,这日子咋过?你跟校长熟,叫他想想办法。”祥子说:“把他杀了卖肉吧。”潘校长正好走进办公室,张口就说:“我的肉不值钱,还不够你们的工资,要杀就杀,要剐就剐,看谁吃亏。”冷老师说:“中学的老师,奖金都拿了几千块,我们不想奖金,最起码给点生活费吧,不用吃饭啊。你多少搞点来,这年总要过吧。”潘校长说:“工资都没有,还谈奖金,奖个鸭子。上面没钱发,我有什么办法?学校哪有钱?我还想钱呢。连个破校门都没钱修。不知道是谁家的猪,星期天老是进来拱,那墙都快塌了。还鸟奖金,奖鸡娃。”祥子说:“不给钱,开年后我不干了。”冷老师说:“拿不到工资,谁来上课算个鸡娃……”祥子说:“潘校长,你想想办法,饿着肚子咋上课?”冷老师拍着桌子说:“让财务想办法,发钱。说老实话,我真的不想干了,不光是这个原因,当老师有啥搞头?说的难听点,找个老婆都难,穷啊。我是搞烦了,说不定哪天就消失了,我去深圳。”第二天,祥子拿到了115块钱的工资。冷老师也把工资讨到了手。这年就过去了。
开春没多久,祥子就花光全部的积蓄,去县城买了一部永久牌自行车,下雨天不用遭罪了,可以骑车上班了。这买车的钱,并不算自己挣的,在家的生活开销,都没掏过钱,就是每个月扛半袋子大米去学校,也是白拿的。中午时间紧,来不及回家吃中饭,就在学校食堂吃,但得自己出大米,买菜的钱就用大米抵扣,这里的规矩,吃中饭的老师,轮流扛大米。早饭和夜饭就在家里解决。祥子是公家人,在村里没有土地,虽说帮着家里干农活,那是有限的,其实也是白吃白喝。
祥子把大米送进厨房,厨师笑嘻嘻称量好了,他就出门推车,刚抬头就看见潘校长站在跟前,就笑着打了个招呼。潘校长笑嘻嘻把车借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潘校长骑车回来了,车上载着沉甸甸的大麻袋,车轮子被压得瘪瘪的,支架几乎要断掉。这让祥子心痛不已,又不敢流露出来,只能忍着。他立即跑到校门口,帮校长把大麻袋拖到办公室。进了办公室,潘校长喘着气,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摞一摞码在办公桌上,堆满整整两张桌子,全是一张张画着表格的纸。潘校长说:“按班级来,一个星期搞完。”冷老师说:“这是俺们做的事?太不把人民教师当回事了吧。”祥子问:“咋弄?”潘校长说:“去班上问,不用家访。我给你们做个样子。小事一桩。”
潘校长说完了,跑到办公室外面,抓了个五年级的男生进来,让他站在身边,然后抽出表,笑呵呵地问:“你妈生了几个娃?”男生看着潘校长不怀好意的眼睛,不敢吭声。潘校长再问:“你爸叫啥?你妈叫啥?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再不说扇你。”男生说:“三个。”潘校长继续问:“老大是蹲着拉尿的,还是站着拉尿的?”办公室的老师都笑起来了。那男生红着脸,又不敢说话了。宽脸女老师说:“你这狗屁校长,跟个二流子似的,你这样问人家,人家会回答你么?”潘校长笑着说:“我怕他听不懂。老大是男娃还是女娃?叫啥?啥时候出生的?老二是女娃还是男娃?哪年出生的?叫啥名字?小王八蛋,你听懂了吧?”男生说:“我只记得我的。”潘校长在表格上作了记录,扫了老师们一眼:“就这么做。”祥子问:“出生年月日不知道的,怎么办?这样搞,不准确。”潘校长说:“大概写写就行了,要是当回事儿,一年不上课都搞不完。”祥子抽出了表,看着上面,只见写的是《计划生育普查统计表》。
这事,最终还是搞完了,然后喝了酒,吃了饭,就算彻底搞完了。接下来的,是上劳动课,潘校长想出了办法,劳动课去野外上。这个办法,冷老师嗤之以鼻,还你妈野外上劳动课,哪个不是在野外干活?哪个的农田不在野外?哪个学生没劳动?还你妈上劳动课,就是折腾人。
时令正值夏季,炎热难当,劳动课定在上午,花去了四节课的时间。学生们排着长队,出了校门,走上了公路,往农场进发。祥子叫小四走在边上,维持秩序。这段路,地势低洼,路两边是大水塘,深不见底。祥子走在队伍的前面,回转身,边退边喊道:“小四,有人走出队伍,我就把你踢到塘里。”小四立即扯破喉咙吼道:“六指手,你妈的**,再不站进去,老子剁了你的六指。”队伍浩浩荡荡,弯弯扭扭,贴着公路边前进。汽车开过来时,带起了黄色的灰尘,就像起了雾气,队伍就遮遮掩掩,像在公路上扭动的大蛇。
农场的棉花地,就在离校三里路的山上,占了整座山,山脚有个蓝色的大水库。那绿油油的棉花苗,刚刚成形,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行行,一溜溜,一眼望不到头。**辣的阳光照射着大地,远处的景物,都模糊不清了,都不停地闪耀,又好像融化在一起了。人人都眯起了眼睛。祥子雪白的褂子,已经湿透变色了,紧紧地贴在肉皮上,汗水就没有停过。他扯着快要冒烟儿的喉咙,吼道:“除草。只要不是棉花苗的,全部拔掉。”学生们轰的一声散开了,像被赶散的鸭子,爬满山头。
冷老师说:“小吉,盯着点,我去那边的小卖部买包烟。”祥子点点头,冷老师一拍屁股走掉了。片刻,祥子俯低身体,抓了几根烫手的野草,立马走到山下边,指着水里的几个男生叫道:“滚上来。”小四立马赶着几个男生上了岸,一转眼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们带起的水花,撒到棉花苗上,棉花苗的颜色立刻变深了,深色部分快速缩小了,缩成小点,看不见了,蒸发了。祥子走到岸边,跪在泥地上,把脑袋伸进清澈的水里,停留了一分钟。等他睁开眼睛时,只见前面蓝灰色的水域,游来几个黄豆大小的透明小鱼,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摆动着身体,在他鼻子上咬了几口。祥子拔出脑袋,好似水牛般使劲摇摆,撒落密密麻麻的水珠子。几位女生笑着说:“吉老师想不开了。”“不让学生玩水,自己跑去玩水。”祥子没有理会女生们的嘲笑,他高一脚低一脚往前走,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松软的土地,无法承受他的体重,凹下了深深的脚印。
快放学了,冷老师扛来满蛇皮袋东西,喊着:“降温了,降温了啊。”学生们一窝蜂围过来,扒开袋子一瞅,都叫起来了:“啥冰袋?”“一块冰都没有。”一拨人抢到袋装汽水后,另一拨人就没那么积极了。有的学生说:“一点都不甜。”“就是井水。”“这一袋是苦的,噗。”于是,有人将水袋抛向空中,有人将水袋当球踢,有人咬开了袋子,倒出汽水洗手。冷老师说:“小吉,差不多就行了。老潘尽搞些不靠谱的事。”祥子瞅了瞅周围的学生,再放眼望着远处,后低头瞧了瞧手表,对小四说:“去水边把人都叫过来,整理好队伍,回去了。”小四转身跑了。
冷老师说:“让小四负责队伍,你自己走就行了,别那么操心了,都不小了。”祥子说:“那就让小四带队,咱们后面押队。”片刻,小四连吼带叫,连推带拉,唧唧哇哇就把队伍搞妥了,走在前面当老大了。冷老师跟祥子肩并着肩,边走边说:“听说你要去深圳?”祥子说:“本来毕业就走的,家里没同意,这里也不放人,说至少上一年班,才能办停薪留职。”冷老师说:“我也是打算好了,准备开溜了,苦就苦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你去谁那里落脚?”祥子说:“没有。”冷老师说:“那咋办?没落脚的地方,你睡哪儿啊?”祥子说:“到了再说吧。”冷老师说:“我也没想当孩子王,走到这一步了,没路可走了,都是逼的,没办法。我知道没出息,但不干这个,我能干啥?能去哪里?没出路哇。要不,我跟你去深圳试试吧。”祥子说:“啊?你跟我?我都不知道跟谁呢。”
暑假来临之际,一则新闻传开了,又要****了。潘校长望着众位老师说:“****罢课,罢个鸟,罢也是没工资,不罢也是没工资。小瘪三,你说说看。”汤老师没说话就露出了一口白牙:“领导说了算,领导说了算,我算个球。”潘校长笑着说:“你是不算个球,所以我就叫你小瘪三。”宽脸女老师说:“你咋当校长的,有女老师在场,也不注意点,还是满口的脏话,你这种人,怎么教育孩子哦?”潘校长说:“我说话,讲究通俗易懂,你咋连这个都不明白?”
潘校长接着说:“为了活跃气氛,我先讲个小故事。一对新人拜了堂,吃了饭,喝了团圆酒,进了洞房。新娘子就开始脱衣服,都脱了,盖上了被子。农村人,也不穿小衣,习惯了。”老师们开始笑了。潘校长接着说:“新郎也脱了衣服,脱得光光的,爬上了床,掀开了被子,趴下了身子,瞅着看。”老师们又笑了。潘校长继续说:“看着看着,新郎愣住了,傻了,口吐白沫,浑身发抖,像筛糠,最后瘫在床上不动了。他害怕,不知道咋下手。”两位女老师红了脸,拍着桌子笑起来:“整天就会放这种屁。”“死老东西,一肚子坏水,就不能讲点别的。”
潘校长笑嘻嘻地说:“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第二天,新郎的大哥问他:‘搞了没?’新郎听了,身子又开始发抖。红着脸说:‘没搞。’大哥吃惊了,问他:‘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新郎说:‘我懂我懂,就是太黑了,一大片,我怕黑。’”众位老师哄堂大笑。宽脸女老师眼泪都笑出来了,她一边笑,一边用教鞭边抽打着办公桌边说:“狗屁校长,到大街上说书去,还能赚几个菜钱。”潘校长却说:“你看看,你看看,两个小青年脸都红了,我这是给他们上课呢。”祥子满脸通红,强忍住不出声。冷老师大笑着说:“没你这么骂人的,现在的世界,这样的男人,都死绝了。”潘校长故作生气,指着祥子说:“瞎说,咋没有?你们看祥子,肯定是个处男。”众位老师立即看着祥子,又是一场大笑。祥子的脸更红了,他起身说:“我去厕所。”说完跑出了办公室。潘校长喊道:“你带纸了没有?没带的话,茅坑里有,塞在墙缝里,我昨天塞的,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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