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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迷路的缘故,回来也废了一番周折。
寒川水族罕至,当然也没谁知道渊底囚禁了一条龙。夷波游了很久才遇见一只鳐鱼,比划了半天,鳐鱼终于弄明白她的意思,尖细的鱼尾笔直向北一指,“游上二里看见一艘破船,左拐再游二里看见一串暗礁,再左拐有一片藻海,绕开北游,游上十里就到了。”
夷波听得晕头转向,沉到水底在沙地上画图,鳐鱼扇着两翼不时指点。总算理清了,她向它道谢,鳐鱼说走吧走吧,拿尾上尖刺剔了剔牙嘀咕:“这么漂亮的鲛人,可惜是个哑巴。”
夷波撅着嘴,有点伤心,但回家要紧,尾鳍一摇窜出去十几丈,遵照鳐鱼的指示找到破船和藻海。一路向北,周围的景致越来越熟悉了,蓦然抬头,眼前一片赤红的珊瑚绵延百里,珊瑚丛中立着一座精美壮阔的城,明珠和灯笼鱼交辉,相距很远都能看到,那就是潮城。
海底城池和陆上的有相似之处,但水泽中的东西有灵气,且更加绮丽辉煌。南海鲛人和东海的不同,东海鲛人常迁徙,上百年便遗下一座空城,所以并不花心思在城墙壁垒上。南海鲛人恋旧,加上这里环境适宜,祖祖辈辈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城也就越建越大。只不过祭台宫殿都有,是供龙君使用的,普通鲛人一般置办一座珊瑚屋,寻各色珠玑点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
夷波进家门后,迫不及待钻进了草垛子里。她的珊瑚屋外面看来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里面却悬了一个编成蛋形的窝。她喜欢蜷在窝里睡觉,觉得安全和踏实,这可能和她的出身有关,别的鲛人都有父母,她是孤儿。很小的时候被遗弃在城外,有鲛人路过发现她,把她带回城里抚养。但是因为她鱼尾的颜色有异,始终很难融入他们,捡到她的鲛人喂养了她一段时间,等她可以觅食的时候就不管她了,她一直孤零零的,直到遇上了阿螺。
其实独善其身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做有损潮城的事,别的鲛人也懒得管你。
累了好久,受尽惊吓,她卧在草垛里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嘤嘤的哭声传来,挣扎着趴在垛口往下看,是阿螺站在那里对着窗外的月亮哭泣。
她欢快地叫了她一声,“我在这里。”
阿螺一怔,飞快游了进来,张开双臂把她扑倒,嚎啕道:“太好了,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哪里那么容易死,她命大得很呢!夷波笑着让她看,“没有劈到,鳞片好好的。”
她摇摇尾巴,鱼尾很长,从垛口探出去,繁复而绚丽的鳍在水中款摆,像陆上女人的长裙。阿螺不放心,仔细检查过一遍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怕你误闯南溟遇上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雕题国,让他们把我吃了。”
所谓的雕题国是南溟鲛人的王国,大荒以来鲛人有三支,东海鲛人应该称作陵鱼,人脸鱼肚,五短身材,有手有脚;潮城这一支是固定的半人半鱼,不能幻化;剩下的南溟雕题,性恶喜杀戮,月圆之夜尾巴会变成腿,可以上岸行走。潮城鲛人最怕的就是雕题,雕题国男多女少,龙君失踪后曾经来抢过两回人,挑漂亮的成年鲛女,抓去南溟繁衍后代。幸亏夷波年纪还没到,每次都能逃过一劫。阿螺的愧疚在她看来小事一桩,她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雕题抓你生孩子。”
阿螺听了不以为然,“就算抓住我,我现了原形无孔可入。倒是你,成年后到底是做男的还是做女的?做女的会被他们劫去,我看做男的比较好,可以和我配成一对。”
鲛人寿命有上千年,生下来不分男女,等到成年时再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一次性别。夷波还不满两百岁,所以相当有潜力,对阿螺来说既可是青梅,也可是竹马。
女孩子托付终身,终究熟人比较可靠。要是夷波将来是男鲛,必然是潮城最美的男鲛。珠玉在侧,何必舍近而求远?阿螺一心希望她选择男性,可是自从她见了龙君之后心思很活,龙君是男的,身家清白、取向正常,夷波就下定决心当女鲛了。
一片丹心啊,念念不忘至今。可惜鲛人不是鲤鱼,没有龙门可跃,跨越种族的爱情要是缺少感情作为基础,一般很难有前途,阿螺忍不住为她担忧。
夷波却心空如洗,仰天躺着,细而白洁的胳膊枕在脑后,胸前一马平川。从侧面看过去才发现她的美是模糊的,介于两/性之间,有少年的俊秀,也有少女的妩媚。
她吐出一串泡泡,吹开了草垛顶上的天窗。隔着水幕看星星,每颗星星都有一圈晕,蒙蒙的。她两指挑起一簇长发畅想,“不要你,要龙君。等我成年……更漂亮。”
阿螺忍不住泼冷水,“龙君下落不明,别想太多了。”
夷波想起了寒川底下的那条龙,本来打算告诉她的,犹豫了下还是作罢了。她翻转过来撑身问她:“你救的人呢?”
阿螺伤心不已,“死了,人真是太脆弱了。”
夷波叹了口气,真可惜,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拽出来,最后还是没能活下去。
阿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你看,我找到这个。”
是个很精美的盒子,掌心大小,玳瑁质地,上面镶了宝石,也有雕花。夷波不太懂,颠来倒去看,发现盒底有篆字,刻着“糖坊”。她咦了一声,不知是地名还是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