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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让人感到压抑的阴暗之下,仿佛不甘于眼前的命运般——稻草人将它用木棍做双臂伸向前方,将一双求救的手伸向看画的人,欲破画而出。
我没法忽视这幅画所传达出来的孤寂苍凉,更没法忽视那几乎要破画而出的渴望。
脚底生根的稻草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卫的麦子被一茬一茬地收割。寒来暑往,日月更替,他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茕茕孑立,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
“怎么,这个情况很难选择吗?”陈母好整以暇地看我,眼中是精于算计的老辣,“这么成算的一笔交易,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呢。”
我心知这是她的施压策略,一旦松口就如了她的意:“交易不是这样做的,咱们的帐一码归一码。既然你追加了条件,公平起见,我当然也有追加条件的权利。”
话说到这里,陈母噙着笑容的脸色忽然一变,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苏荇,我给你的,是我施舍你的。我没给你的,你不能伸手来要。做人要懂得感恩,得寸进尺的话,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这样,”我尽量不让自己被陈母的气场所影响,鼓起气势还击:“那离婚的时候,财产分割这笔账我就要请律师好好来地算一算!”
我这句话出口,牡丹厅里的气氛僵硬得几乎要凝固起来。杨毅看看陈母,又看看我,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硬着头皮迎上了陈母逼视的目光,她那久经风霜的眼中藏着锋锐的刀子。一眼看过来,轻刀慢刃地瓦解着我的攻防,周身裹挟而来的气势逼得我喘不过气来。
曾经的我一次又一次在这种气场下妥协,但现在我一遍遍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和陈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我根本无需惧怕她!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约莫持续了一分钟,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扛不住的时候,陈母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苏荇,你也没有那么善良嘛,你终究是爱自己胜过了爱别。”
“不,”听到这句话,我冷静地否定了她具有误导性的说辞,“我不是维护我自己,我维护的是事情的真相。财产分割不过是你抛出来的烟雾弹,想要我们放弃诉讼才是你今天的真目的吧?”
果然,当我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看到陈母那份稳操胜券的姿态消失了。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却带着几分勉强的味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她的僵硬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但我这里开出的条件就是这样,你只有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对我们来说影响也不大,只是过程会稍微曲折那么一丁点儿。”
“我……”
我正欲说话,又再次被她打断,压根儿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杨先生,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她偏头对杨毅笑道:“其实这幅画就是看第一眼的时候觉得比较惊艳,再仔细看看也不怎么样,对吧?”
“是,是的。”杨毅擦擦一头的冷汗,随口附和道。
面对陈母如此的刁难,我只有握紧了拳头,因为没有力量,所以只能含羞忍辱,蓄力不出。
“好啦,我接下来还有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你回去慢慢想吧。”话说到这里,陈母赶人了,“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记得自己到画廊里去找我助理。”
我浑浑噩噩地从北行饭店里出来,站在饭店门口小风一吹,背心有些发凉,这才意识到我不知不觉中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苏荇!”
身后忽然有人喊我一声,我扭头循声望去,却在北鑫饭店的门口看到了张存义。
“你怎么来这儿了?”张存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小跑到我跟前问道。
“和同事在这里吃饭呢,”我不敢和他对视,只能随口编了个谎遮掩:“你呢?”
“我和艺术经纪人约在这里见面。”张存义不疑有他,顺口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又问他道:“你的艺术经纪人,他叫什么名字?”
“杨毅。”张存义抬腕看了看时间,“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进去了啊,回头和你细说。”
“嗯。”我点点头,目送着张存义进了北鑫饭店。服务员领着他,正朝着刚才牡丹厅的方向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我即使站在炎炎烈日下,也冷得如坠冰窖。她把时间掐得如此凑巧,每一步都是恰到好处的提点暗示,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我掉头往回走,下意识地顺着人流慢慢前行,两个念头像打架一样在我心里冲突。如果为了坚持真相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的话,那这个代价是否值得?
是让陈置玉接受惩罚重要,还是守护张存义的梦想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