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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手机上又来了一条短信,陈母发信息给我,约我今天中午在北鑫饭店见面。
我看到短信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场鸿门宴:不知道他们是想对我施以报复,还是想让我在警方面前闭嘴?本来她一个人就足够难缠,若是陈置玉也在场,我该如何应对?左思右想,我总觉得这个邀请不怀好意,去了实在是羊入虎口。
但一想到昨晚上她发过来的“稻草人”三个字,我一颗心就像被扔进了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熬着。张存义对我的诸般照顾,让我对他的事置之不理,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最后纠结了半天,我还是一咬牙把心一横,拿包出门上北鑫饭店赴约。
十二点的时候,我赶到了北鑫饭店,刚一进门就有个服务生上前来把我领了往里走。跟他进了牡丹厅包厢,里面两个人背对着我站着,其中一个是陈母,另一个则眼生得很。
管他是谁,反正不是陈置玉就好。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有说有笑地看着墙上一幅画谈笑风生,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不是《稻草人》却又是什么?
“陈夫人,苏女士到了。”服务生敲了敲门,轻声地提点了一句。
陈母顺势转过身来,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服务生恭敬地退了出去,顺手把房间的门带上,“砰”的一声轻响,包间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不知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见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只好先开口打破这僵局,“是否和《稻草人》这幅画有关?”
“没规矩。”她把旁边的人让了出来,板着脸教训我道:“刚出了陈家的门也没几日,看到客人要打招呼的这点礼节都不懂了吗?我身边这位贵客,可不是你能随便怠慢的。”
“哪里哪里,陈夫人客气了。”那中年男人赶紧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著名的艺术经纪人杨毅先生,他手里捧红过很多画家,我今天专程把他请过来,看看稻草人这幅画。”
我不知道陈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出于礼节,还是对这位艺术经纪人颔首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杨毅疑惑地打量了我一眼,摸不清我和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从陈母说的话来看,我们是相熟的,可是从说话的语气来看,我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陈母转转手上珊瑚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她叫苏荇,你喊她小苏就好了。”
“噢,”杨毅尴尬地笑了两声,察觉出了气氛的微妙。
“今天这画我们也看了,杨先生倒是对这幅画很欣赏。张存义这个人我知道一些,籍籍无名了这么多年,如果被杨先生看中,这对他来说倒是个好机会。”她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和张存义什么关系,我不想去追究,毕竟你这个人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早点从陈家出去,也省得给我们陈家丢脸。”
我握紧了拳头,忍气吞声地听着,不想和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总之今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要不触及底线,我能忍则忍。
“现在我这里有一个不错的提议,对我们双方都好。我愿意出点钱,推张存义一把,让他事业稍微顺利些。你就此净身出户,不要再和我儿子有关联,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听陈母这么说,我当时就懂得了什么叫把不要脸三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死乞白赖不肯离婚的人又不是我,我当初嫁给陈置玉又不是贪图他有钱,现在她这是拿“净身出户”这三个字侮辱谁?
我攥紧了手心,竭力抑制自己的脾气:“我没有问题,横竖我也不想再和陈置玉有什么瓜葛。不过还请您好好约束您的儿子,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这个你放心,我想置玉这点审美还是有的,”陈母微微一笑,顿了半晌又道一句,“哦,对了,我还有一个条件。”
“您到底要提几个条件?”我皱起眉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筹码,不要太过分。”
“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在之前的绑架案子上再纠缠下去,这个要求算过分吗?”她瞥了杨毅一眼,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你们再这么胡搅蛮缠,败坏我儿子的名声,我是不会手软的。”
“明明是……”我刚要辩驳,陈母却忽然截住了我的话头。
“好啦!我不想再跟你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是非对错警方那边已经有论断了。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目光蜻蜓点水般地瞥了《稻草人》一眼,一触即走:“我给你时间考虑。”
画布上的稻草人,孤寂地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上。
它衣衫褴褛,稻草从它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散落四周。它那没有五官的脸低垂着看着脚下黝黑的大地,身后守卫的麦田已经被割去了沉甸甸的麦穗,只剩下暴露在泥土之上的一片短短秸秆。
每一个看到画的人,都会这幅画低沉阴暗的情绪所感染:整幅画着色偏阴暗,连那本该金黄色的稻草都是黄偏黑的色调。天空是阴翳的,麦田是阴翳的,站在稻草人头顶上的雀儿也是一身漆黑的羽毛。
虽然稻草人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但是明暗线条的处理,却让人有种稻草人要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