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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息彻沉吟片刻,忽地露出讶色:“你尝它的眼泪,是为了……”他想不出,人的眼角处,还有什么可以尝的。
“正是如此,赵师爷果然机敏过人。”卫鱼发自肺腑地夸赞他一句,又将布条小心翼翼收在盒子里。
陆息彻顿时沉默了。
“这是一个局。”不等卫鱼出声,他便先抢先回答道。
陆息彻心里很清楚,这整个局的矛头指向的是他,背后之人真正想对付的人,也是他。
他们先对他的未婚妻下手,然后再对付大舅哥卫新,下一步,应该是他本人了。
陆息彻心里颇不是滋味,冲着他来也就罢了,为何背后之人总和卫家过不去?
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的未婚妻,搅得陆息彻心中愧疚,都不敢面对她了。这恐怕也成为,他暂时不敢向她坦白的理由之一。
“先说你的看法罢。”陆息彻蹙起眉头,移开话题道。
卫鱼撩起眼皮,和他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原来,他已经猜到了。算了,看在他为哥哥出力的份上,她决定暂且和他化敌为友,做一次临时的搭档。
“我的推测是,阮竹姑娘不仅知道整个计划,而且还参与到其中。不管她是否自愿,从如今的证据来看,她确实死于是自杀。”证实这点之后,卫鱼表情哀伤,心中涌现出浓浓的失望。
她是多么希望,单纯善良的阮竹姑娘是被他人利用,或是受人胁迫,而不是心甘情愿作为诱饵,来陷害她的哥哥。
可惜不是。
“尸体身上的痕迹均是人为,没有任何磕碰的痕迹,若哥哥当真和她扭打过,如何不会碰到东西?另外,那脖子上的刀痕干脆利落,不像是趁乱自刎。”卫鱼指着尸体的手臂道。
“再者,阮竹有机会拿刀,为何不直接杀了哥哥,而是选择自杀?”这便能证明,哥哥活着受罪,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价值。
卫鱼晃了晃手中装盒子的布条,一脸遗憾地道:“我方才擦她眼角,是想查验她当时是否流过眼泪,可惜……她并没有。”
眼泪水是咸的,大凡姑娘被男子强迫,总是要哭上一哭的,但是,阮竹根本没哭,可见她心性之坚韧,必是早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陆息彻声音低沉,听起来还有几分嘶哑:“确是此理。”
“那你又如何得知?”卫鱼很想知道他查出来的证据。
陆息彻摸了摸下巴,悠悠一笑:“你可曾记得,上次我向寨主承诺过,帮他寻找解药一事?”
他们从乌衣族长老手上缴纳的解药,只能保管寨主和寨主夫人两年的性命,剩余解药的来源,唯有两条途径:一是寻乌衣族族长或是大祭司索要,二是另寻高人解毒。
第一种方法几乎不可能,乌衣族族长在邻国,除非大越派兵攻打过去占了他们的老巢,否则,这事根本没商量。因而,陆息彻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法,在大越国内寻找有能耐解毒的高人。
“你寻到了可解蛊毒之人?”卫鱼试探性问道。
陆息彻微微颔首,答道:“正是。”
听闻他有高手的消息,卫鱼顿时心花怒放,能解蛊毒之人,必是一位厉害的神医。
她这副身子骨非同一般的弱,加之后来跳入冰湖伤了根底,如今一来月事便痛得死去活来,无论喝什么药都不见效。她远嫁至此,沿路一直打听名医的消息,可惜上门都是些求财的庸医,身体还是前所未有的差劲。
正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卫鱼只好每日早起坚持锻炼身体,她算是死心了,速成为上一辈子那样是不可能了,不生病已是顶了天。
“你打算何时带他去寨主解读?”卫鱼眼睛发亮,三步两步蹿到他身旁,就差没揪着他衣袖摇晃了。
陆息彻抬手抵唇,侧过头,移开视线:“她暂不方便出诊。”
卫鱼叹了一口气,耷拉起脑袋,颇为失望地道:“好罢。”
她郁闷地想道,七天后便是她来月事的日子,恐怕又得再痛不欲生一次了。
陆息彻清咳了两声,将话题转到正事上:“那位大夫昨日来验过,在你哥哥的血里,有让人致幻的迷药,他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前日晚他们五人在望江楼喝酒,因为赵剑人酒力不胜,他便先送赵剑人回了县衙,剩下的孟千户和白百户陪卫新继续饮宴,后来,三人不小心喝得酩酊大醉,只好在吃宴席的望江楼歇下。
次日事发,陆息彻率领着一干衙役,将整座望江楼封存起来,以期寻到蛛丝马迹。衙役们知道此次被抓起来的是县令大人的大舅子,自然不敢偷奸耍滑,几乎将望江楼翻得个底朝天,却依然寻不到迷药的踪迹。
可见,事发的现场,已经在当天晚上被人清理干净了。
陆息彻怒火中烧,他才上任没多久,治下接二连三出事,这群宵小还将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于是,他将望江楼所有疑犯都关押起来,审了将近整整一日。可惜,不知是背后之人手段见长,还是内部出了奸细,就连一丁点进展也无。
“这次还要多谢你,将阮竹身上的疑点告诉于我。”陆息彻拱拱手,真诚地致谢道。
明日,古青寨便会派人下山,仅仅是卫新血里有迷药这一点证据,是无法令寨民们信服的。不过,有了卫鱼的帮助,应该能暂时稳住他们。
查验完阮竹的尸体,卫鱼觉得没必要再呆下去,率先从停尸房走了出来。
陆息彻转过头,看着挂在门上那把完好无损的锁,啧啧道:“有道是梁上君子,我倒是孤陋寡闻了,没想到世间还有你这等‘梁上娘子’。今后我若穷困潦倒,便来投奔于你,反正卫姑娘有手艺傍身,这辈子不愁吃穿。”
“那你可得小心,万一你哪日飞黄腾达,小心我搬空你的金库。”卫鱼顺势讽刺回去。
陆息彻嘴角微动,笑容一闪即逝:“你若想要,我全部给你便是。”她都嫁给他了,金库也算她一份,想搬走?嘿,她能搬到哪里去?
卫鱼走了几步,发现陆息彻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她心中起了疑:“你跟着我作甚?”
莫非前头有埋伏?
陆息彻斜睨她一眼,面露挑衅之色:“你夜闯县衙,我身为师爷,自然要将你拿下。”
卫鱼忽然停住脚步,麻利地转过身,眼神严肃,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陆息彻见她模样凶狠,好似要随时跳起来砍人,肚子原本被她打的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摊开手,脸上带着苦笑:“我就这么令你不放心?我方才还想,既然你顺路经过牢狱,我便带你进去瞧瞧你哥哥,也好让你和他放心。”
卫鱼愣了一下,他有这般好心?
不对,最重要的问题是,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难道是他早有预谋?比如,他为何会半夜守在停尸房里……
卫鱼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堆疑问,正欲开口询问,他却已大步离开,往牢房里去了,只干巴巴地留下一句话,任由它飘荡在空中。
“你在外原地我,我先支开他们,再方便你进去。”
好似生怕她拒绝般,他走得甚为潇洒,卫鱼几乎是一眨眼,便已瞧不清他那片青色的衣角。
她却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