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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束规划出来的路线,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寨主的屋子,然后再往西行,顺利到山下再绕小路与卫新的驻军汇合。
陆息彻乖觉地跟在卫鱼身后,时不时用审视地眼神盯着她的后背,让卫鱼总以为后方有人追踪,待她回过头,又发现后方除了“赵剑人”以外,巷子里空荡荡的。
“是你在看我?”卫鱼皱皱眉,忍不住小声道。
陆息彻神情一顿,她警觉性如此之高,倒让他更加疑惑了,他收回眼神,眸子一片平淡,故意挑眉笑道道:“是,我在看你。”
卫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神经病……”
他的眼神真古怪,为何她总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是个变态。
寨主的屋子灯火通明,远远地还能听见重重的咳嗽声,卫鱼轻手轻脚从墙根走过,突然,“哐当”一声响,里面传来一阵乱哄哄的打砸之声,还夹杂着几人的怒吼,有一道哽咽的声音像是梁束所发。
“里面是……?”卫鱼怔了一下。
“等等。”陆息彻突然停下,拉住卫鱼的袖子,侧耳倾听。
“束儿,不是叔父不愿,而是陆夫人太重要。”寨主使劲地咳嗽几声,好似要将肺给咳出来似的,他停顿了会,叹息道,“族里说了,一定要咱们抓住陆大人的死穴,否则,今年便不给咱们救济的粮食,还要和我们断绝来往。没有族里的支撑,我们孤零零地在乌川,该怎么活下去?”
梁束难过地发出一声低吼,梁柱倒先插了嘴,恨声道:“爹,没有族里承认又如何,咱们就在乌川好好活着,他们还能打上来不成?爹你就是太看重族里,这些年才一直受他们的辖制。只要卫鱼那女人在我们手里,我们便能从陆息彻手里讨得更多的好处!我们还用得着怕族里的老家伙?!我想不通,想不通啊!”
“柱儿!”兴许是被梁柱气到了,寨主咳嗽得更厉害了,他隔了半晌才停下,声音颤抖:“不孝、孝子,你知不知道,你再继续这样做,族里不会放过我们父子……”
梁柱拍桌子怒喝道:“让他们来啊,我不怕他们……”
接着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在抄武器,猛地,寨主突然大喝:“我中了蛊!”
刹那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只听寨主的声音恍若蚊蝇,轻飘飘的,如同夏夜里山谷中拍在老石头上的微风:“……还有你母亲。”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下来,良久后,梁柱爆发出一声难过的嘶吼:“他们不是人!我要杀了他们!”
梁束也懵了,哑着嗓子,半天不吭声。
外面的陆息彻断然没想到,寨主居然中了蛊毒,难怪摆脱不了族里的控制。他早知此事和乌衣族族长脱不了干系,却未猜到族长如此狠毒。
他将屋里的对话翻译给卫鱼听,卫鱼安静听罢,震惊异常,脸色难看。
“我若逃走,寨主和寨主夫人是不是……会没命?”卫鱼咬着下唇瓣,神情难过。
蛊毒,古代神秘的杀人之法,现代已经失传,即便未曾亲眼见过,卫鱼也耳闻过其恐怖。
“嗯。”陆息彻沉重地点了点头。
卫鱼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那日,给她送芭蕉糍粑的便是寨主夫人,给她戴花环的是梁柱的弟弟,一想到善良的妇人因她而死,卫鱼的心脏便揪得慌,一时百感焦急。
她逃走固然方便,也能劝哥哥卫新收兵,但是,古青寨便会因而遭到族里的惩罚,可能族里还会杀了老寨主,派新的寨主上任,不仅如此,陆息彻想要和古青寨建立关系,打通交通要塞的计划也会因此泡汤。
虽然她只在城墙上见过“他”一面,但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很在乎古青寨的子民罢?
如果她这般两袖清风地下山,陆息彻会将她当做什么人看待?
最重要的是,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无辜的人送命。
几乎想也没想,她抬起头,坚决道:“我不能害人。”
陆息彻看着她神情严肃的侧脸,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及笄后求爱不得,她不顾家族脸面,以跳湖作为威胁,逼迫秦公子娶她,幸亏她福大命大,侥幸活得一命。这样一个对他人狠对别人更狠的女人,应该是自私自利到极点之人。
可眼前的她……居然在为他人性命考虑,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
她前后的所做所为,实在是相互矛盾。陆息彻倒弄不懂她了。
卫鱼将碧珠拉走,原路返回主屋,幸好交班还未结束,无人发现她的窗户开了,她又顺着绳子往上爬了回去。
月光如银子般洒下来,照在窗台上少女的脸颊上,映得她肌肤赛雪,眸若辰星,那雾蒙蒙的光在她脸上蒙上一层轻纱,恰似她脸上的忧愁,为山中寂静的夜平添一股醉人的美。
陆息彻背靠在树上,看着窗台上的她,一颗心逐渐下沉。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赵剑人在得到县丞的许可后,开仓取得三百石粮食,亲自送上山来,他还承诺,等再过数日,便会将剩余粮食补齐。
三百石粮食堆在前坪上,单纯的乌衣族人欢呼雀跃,人人喜上眉梢,山顶气氛如同过年。
梁束却一直皱着眉头,一脸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