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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郑奎笑说。
“文忠侯啊,那儿孙犯上。家里大人该如何啊?”年兴在旁边问。
“虽然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倭寇无理我中原众人上到天子下到顽童都应自省。不过,”我放下酒杯走到宫本信义面前。“有的孩子哪怕天天学仁义道德,他自己不加检点,也会长成男盗女娼之辈。朽木不可雕也。对吗?”我笑着低头问宫本信义。
此时倒成了他像是霜打的茄子了,刚才那副得意劲儿全没了。
年兴和郑奎走到我身后站定,倒像极了一对儿文武门神。
宫本信义缓了半晌,方才尴尬开口:“原来是文忠侯东方颢渊大人。”
“怎么,没有想到我在这儿所以才敢来搅闹的?”我玩笑了一句,“结果遭了报应。”
“您身为谋士却卷进自己的设计之中,恐怕不妥吧?”
“不,正因如此我才能随时随地对自己的诡计进行修正啊。您为倭王的谋划难道都是负责到出口为止吗?”
“这是谋士的本分。”
“这是您的怯懦。”我在“您”上特意加了重音。我总觉得宫本信义有些古怪,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
“我们不都是呈口舌之快的人吗?”
“我对我的‘口舌之快’可是负责到底的。”我扬了扬下巴,“我们的京城,还太平吧?”
宫本信义叹了口气:“我以为您会把皇帝抬出皇宫,还特意准备了杀手。没想到您让这位王爷办了场婚宴,帝师和皇子祝贺,再加上您从宫里带出来的仪仗,竟然稳住了人心。”
“您玩笑了。皇帝九五之尊,怎能轻易出宫呢?”我笑了。中原人善思,正因为善思所以更好诓骗。我猜那些豪绅富户一定是这么想的——如果皇帝真的命在旦夕,襄王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大张旗鼓纳妾?公子逸轩怎么会亲自来庆贺?宫廷内的仪仗如果没有皇帝的命令我一个大臣怎么能调用?皇帝一定没事!
“我们倭王可是经常出现安抚人心的。臣民因此都愿意为倭王而死。”
“村里的事务自然要村长亲自出面处理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宫本信义怒目圆睁。
“我?我这话当然是在羞辱你了。哦不,还有你的倭王,还有你那弹丸之地的倭国。”我看着他,岿然不动。我想把他逼近绝境。逼他动手。我身后有年兴,最好的影子,还有很多武将和各位大人的家丁,我不怕;宫本信义如今明地里只有他自己,就算他是战神下凡。双拳难敌四手,他若想全身而退必然要依靠暗地里的忍者。哪怕这些忍者不出现、只用暗器,凭借年兴的经验我也可以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在这王府。
当然,这只能算得上是小胜。
宫本信义瞪了我许久,不甘心地收起了愠色:“我很想杀了您。但我不能。”他呼吸调整了一会儿,“我倒还有些事想跟您请教。这几日恐怕都会在您身边了。”
“怎么,你这是想要控制我吗?”
“您太危险了,怕您坏了我的事,所以必须如此。”
“你这不也是把自己卷进了自己的谋划中了吗?”
“对于您这样的危险人物这是必要的。况且,您与我。都不在我的谋划之内。您放心,我只会跟在您近前,寸步不离,同饮同食同寝,不会杀您的。”
“你还不如随便找个忍者陪我呢。”我耸耸肩。
“忍者?对于您而言,他们太傻了。昨天您用了一条人命就骗走了我的忍者。”
“不不,这件事会算在倭寇头上。”我笑着说,“你真要跟着我吗?你可以悔棋。这是我给你的机会。把不把握全在你个人。”
“您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我不会悔棋的。”
我点点头:“那好,请您把嘴闭紧了。”我转过身对襄王和在座诸位大人说,“酒宴还要继续。也多亏了这个倭寇打伤了管家。派人大张旗鼓送出去就医。有人问起就说是倭寇搅闹王爷的婚宴。”我略微一顿,“这场戏不是演给这个倭寇看的,是演给百姓看的。请务必继续。”
襄王目光如炬看着我,突然抬手:“按文忠侯说的办,婚宴继续!”襄王转过身端起酒杯,“不醉不归!”言罢痛饮三杯。
我微闭双目。长叹一声:“襄王忠心!天地可鉴!”
酒宴真的继续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有家丁抬着受伤的管家出府就医。我则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接着和年兴、郑奎喝酒谈笑,完全不把身后如冤魂野鬼一般的宫本信义放在眼里。
但让我有些诧异的是。这个比我年长许多的老人为什么还会与如此火爆的脾气、被我如此几句话轻易触怒呢?这和昨天与我下棋的宫本信义出入大得很呢。我看了眼郑奎,他似乎也有类似的怀疑。
“听说,南城有个杂耍艺人有一手绝活。”我放下酒杯说道。
“哦?什么绝活?”年兴顺口问了一句。看起来他还不知道我们的疑虑,自顾自夹菜喝酒,只是手还按在佩剑上,一刻不曾松懈。
“他这手儿绝活啊,就是傀儡戏。”我说着话将手放在年兴腿上,“他让傀儡做什么,傀儡就做什么,他还会用腹语说话配合傀儡,跟真人无二。”
年兴端杯的手一顿,停在嘴边,眼神犀利起来看着我:“是吗。”
我点点头,斩钉截铁:“是。”
年兴邪笑一声,回手一泼,杯中酒击在宫本信义脸上。站起转身,手跟着身体的转动抽剑挥出,弹指间剑刃架在对方脖颈之上,将其抵到墙边。
众人纷纷转目光看来。“喝你们的酒!”我坐在位子上吼了一声。众人纷纷收回眼神喝酒喧嚷起来。
我起身:“宫本信义,此时此刻还不以真身示人吗。”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到我近前,伸手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宫本信义。
“文忠侯东方颢渊,果然是聪明人。”宫本信义笑着坐在我旁边,“您也请坐。”
“这就是了。”我笑着落座为他斟上酒,“也真是难为您扮作下人。”我侧了侧头,“郑将军回来吧。”
年兴利剑入鞘,坐了回来。
“不得已得很。”真正的宫本信义并没有因为比我识破而面露异色反而更为坦率了,“嗨,你,还不切腹谢罪吗?”又看着我,“这在我们倭国被称为‘影武者’,也就是替身。他们本身就长得和被替身的人很像,不管是相貌还是身量,所以不需要人皮面具,也更好用。”
那人解下佩刀,脱掉外衫,将佩刀抵在自己的腹部,作势要捅。我使了个眼色,年兴心领神会,拾起酒杯甩过去,正中那人手腕,手中佩刀落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