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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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宅心仁厚想要救他吗?您恐怕好心办了坏事了。”宫本信义说,“对于一个倭人,切腹是莫大的荣耀,而不让他切腹则是巨大的耻辱。”

“我可不是为了救他的命。”我给他满上酒,“他的命现在是我的了。我得让他死在更适合的时候。”

宫本信义似恍然大悟一般抿嘴“嗯”了几声:“原来如此,您是有这样打算的呢。是我考虑不周了。”说着话他指了指墙根下跪坐的影武者,“你,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归属于这位东方大人,只有他能安排你的生死。明白了吗?”

我看了看那个影武者,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低头答允了。

“很听话嘛。”

“我们的武士从小就接受严苛的身心训练,不仅有强壮的体魄,更有坚定的信念。而忠诚,是最重要的训练课程之一。”我能在宫本眼中看见闪烁的自豪和骄傲。

“这样看来,我也不必和你说些‘能伸能屈’的话了?”虽然不用浪费口舌了,却也觉得扫兴了。也许我真是一个呈口舌之快的人啊。“如今真身驾到,还打算继续缠着我吗?”

“那是自然。还请您体谅。”宫本信义满含歉意地说,“我很希望和您成为朋友,但我们各为其主。本来我是想用影武者看住您的,这样我也能自由地谋划,现在想来我是在玷辱您的智慧了。其实这样也好。我想,我们该计划安排的,昨天就已经安排完了吧。我们正好可以抽身事外,也好休息休息。您以为呢?”

“这似乎不是一个询问。更像是一个命令。”

“如果我的措辞有令您困扰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倭王知道你要这么干吗?既然你们的忠诚如此重要。这样的大事你应该向倭王征询意见吧?”

“在下惭愧,这里的皇宫守卫太森严了,我进不去,自然也没有征询过意见。不过我想,我王一定会了解我的心意的,毕竟我辅佐她已经二十年了,她就像是我自己的女儿一样。有谁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除非,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宫本信义未答话,但我能看出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没错。为了更大的利益。可以这么说。国家的兴亡总要比个人的安危更重要,不是吗?”宫本信义满饮杯中酒,“覆巢之下无完卵。汉人是有这样一句话吧?臧雄是理解的,所以他心甘情愿这么做。”

“哪怕是这样,作为父亲,心里也不好受的。”或许是同样身为父亲的关系,我能理解眼前这个老人的心痛,像是被谁抓住了心尖儿扯弄一样。

“我想过让别人代替臧雄。但我不能。如果我这样做了,别的父亲就可能会失去自己的儿子。我知道这对一个父亲而言是多么的残忍。所以不愿强加给别人。”

“不独亲其亲、子其子,这份心胸我没有。”

“您谬赞了。其实不过是时事所逼罢了。”

“也对啊。百姓们以为所谓的英雄都是自愿去作出牺牲的,其实不然。不过是事情逼到那里,只有他能做罢了。但如果被逼迫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同样做得来。”

我和他就像是多年老友一般相互谈聊着。我不知道他是否在闲谈之中包藏祸心——应该是没有的——至少我不曾想过要在闲谈中套弄出什么有用的只言片语。或许是出于同是父亲的心照不宣,亦或是同为人谋的互相尊重。他是我至今为止唯一尊重的谋士。

我和雪菲闲聊时曾也说过,聪明人。若不是自己的党羽或同伴,一定要杀了他。我已经开始计划如何抹掉眼前这个我唯一尊重的谋士了。

我猜。他也是如此想的。

正午早过,许多大人都喝醉了。趴在桌上攥着杯子,嘴里含糊不清嘟囔着。他们各自的家丁纷纷进来,搀着自家主子回去。襄王也是有几分醉意了,勉强靠在新媳妇身上,挥着手送着他们。公子逸轩和钓叟的车驾也走了。不多时间,大厅之中只剩下了我们这五个客人。

襄王晃悠着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文忠侯,这事儿可算是了了?”他说话还算是利索,可见并未深醉。估计也是身为王爷少不了陪皇上喝酒的缘故吧,不管喝了多少酒,嘴上永远都有个把门儿的。

“现在我可不能做主了。”我指了指宫本信义,“我只告诉你,戏要足,谎要真。”

“本王知道了。”向往突然精神了许多,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醉意。他双手撑着站起来,回身一把将新媳妇扛在肩上:“您几位自便!”说完,扛着新媳妇回了后堂。

我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走吧,别扰了王爷性质。”说着起身拉住宫本信义的腕子,“走,跟我进宫见见倭王。”

宫本信义虽是欣然接受了,年兴和郑奎却是惊得不轻。但眼见我拉着宫本信义便攀谈边往外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押着那个影武者跟在我们身后。

一路行至宫中,来到御书房,询问了门口赵家军的侍卫,得知并无异状。但答话的侍卫眼神明媚,似乎很是得意,像是顽童发现自己的玩笑得逞了一般。

“跟我说实话,你们干了什么。”我背着手问他。

“没干什么啊……”侍卫躲闪着我的眼睛和盘问。

“你去过倭国吧。应该也见识过倭人的手段吧。”侍卫低头不语,“如果倭王有一点异样而你又没告诉我的话,”我回手指了指身后的宫本信义“我身后这个长者会亲手杀了你的。而且,我和郑将军也不会阻拦。”

侍卫有些胆怯了,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们……饿了他们一天……就这样……没别的……”

“就这样?”我逼近问他。

他更加慌张起来。伸出手摊开架在我和他之间,却又不敢碰我:“东方大人……息怒、息怒……真的就这样……真的!”

我收回身子。侧过头跟宫本信义说:“你听见了?”

“是。多谢您记挂着。”言罢,狠狠瞪了那个侍卫一眼。把那个侍卫吓得魂不守舍。一个老年人能有这样的霸气也算是难得了,要知道他这个岁数的人若在中原,早就没了这份凌厉的眼神。

“郑大人,还请准备些吃的送来。”

“是!”郑奎答应着便去安排了。

年兴上前两步凑到我身边:“东方大人,用不用我跟您进去?”说着话还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宫本信义。

我摆摆手:“不用。你在外面等着,我们出来了再送吃的进去。”

年兴不甘心往后退了两步,故意撞了下宫本信义的肩膀,居高临下厉声言讲:“如果你们敢伤害文忠侯一根汗毛,我定亲手取了倭王的头!”

宫本信义面无惧色抬手拍在年兴肩头:“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说完便随我进去了。

门窗紧闭下的御书房,只一天就有了些破败感,大抵是因为它的位置本就不是那么的荣耀。那几个一同关进来的倭人听见开门声便围拢在倭王身边,虽然手足俱缚,仍以身护主,真是忠心可鉴。倭王被围在中间,脸色的确有些不好,妖艳少了几分,多了憔悴。竟让我觉得像极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新丧寡妇。她身上又被绑上了绳子,应该是我走后门口的侍卫干的吧,看那些粗鲁的绳结就能猜出他们下手有多狠,虽然这绳结更衬出倭王的美丽。或许美女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景都能让人心生爱怜,而“可怜”是击溃男人强硬内心最好的利器。

我回手关了门便倚住站定。宫本信义突然老泪纵横,扑到倭王近前以头触地、深埋不起。口中亦是念念有词。想必是倭国语言,我听不懂;他背对着我。亦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从言语之间仅能分辨出无限愧疚和谦逊,嗯。还有心痛。而倭王的面孔上流露着王者的宽仁,似乎是在安慰眼前的老者。

其余倭人虽然挣扎着闪在一旁,但仍警惕地盯着我。可笑,难道还怕我这个发了福的书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倭王不成?

他们聊了很久,我的脚都酸了,宫本信义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起身过来请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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