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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一.
这些话在比尔听来就像是悼词,内心的绝望倒让他把脖子挺了起来,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洪钧大度地一笑,说:“看来你对我本人还是有意见、有情绪,但我们都得面对现实,公司的架构已经定了,我们要么接受它,要么拒绝它,但没必要做违心的事。我刚才已经说了,你是人才难得,你找个新工作要比我找个新人容易得多,所以,我希望你留在维西尔,更希望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你的意思呢?”
比尔的惊讶全写在脸上,但立刻提醒自己这恐怕是洪钧的圈套,随之而来的就会是羞辱,便仍是一副不买账的架式:“我对你是有些意见……”
洪钧立刻打断他:“bill,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谈心的,我是来和你谈工作的,你对我个人的意见可以留待以后再说,你如果对公司架构有任何意见尽管提出来。”
比尔不清楚洪钧的意图,含混地答道:“对公司架构我没什么意见。”
“我倒是有些想法,说给你听听?咱们去年是按行业纵向划分的,韦恩一来又恢复到按地域横向划分,两相比较,我感觉两种一刀切各有偏颇,应该更加综合一些。华南的地域特征很明显,相对封闭,与其他地区地理距离也很远,北京、上海负责某个行业的le跑到广州、深圳做项目不方便,be在广州的le跑到北方去也吃力,销售费用增加不少,也不利于在当地快速响应。所以,我觉得在保留行业划分、注重行业客户的同时,把广东、广西和福建这三省作为一个地域划分出来也是必要的。再具体说到你,你做le、管em都有经验,去年只让你做技术经理带确实有些屈才了,我想请你同时把华南三省管起来,你看怎么样?”
比尔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自己还要被重用了?而洪钧还在继续阐述他的构想:“我已经把lrry请回公司了,要他负责北京、上海的全体le,还是按四大行业划分,只是都不涉及华南三省。但有一个问题,你身兼二职就可能有利益冲突,会不会一心只顾你的自留地,把都优先放到你的华南项目上啊?”
比尔忙条件反似地表态:“jim,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做。”
“呵呵,单凭你的决心不会让我放心,我也不相信任何人的觉悟。”洪钧说,“我会在你的考核指标上做文章,通过机制来制约你,使你在调配资源时首先考虑全公司的利益。”
比尔到此刻依然半信半疑,洪钧的举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正是洪钧在近一年前免了他的“华南王”,如今不仅没有把他撵出公司,反而让他成了“双冠王”,技术与华南统管,益发举足轻重了。其实,今日的洪钧与一年前的洪钧已经大不相同,这次东山再起反而使他的根基更牢、威信更高,他不必再像当初那样疑虑华南搞独立王国、尾大不掉了。
比尔惴惴地问:“你真觉得我能胜任这么多工作?你……一点都不记恨我?”
洪钧推心置腹地说:“起码现在我觉得你行,先干起来吧,我会全力支持你,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再根据情况调整。至于你我个人之间,说实话,你小子是够招人恨的,我当初搞不懂,本人对你不薄啊,我失意了你怎么会那么得意?后来一想,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做得好好的广州地区经理被我调去管技术,有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才让你继续管华南,同时也要替我带好技术团队,这样我可以轻松些,如果我记恨你,两个
洪钧说得轻松,但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轻松,在飞机上他特意拿出记事本写下一段话,然后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念,直到确信自己见到比尔时可以自然地微笑才把本子收起来,刚才在他将要告知比尔新的任命时又在脑子里默念了一遍,那段话是这样写的:“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对于一个人来说,过去的背叛最好忘记。”
比尔呆坐着,想来洪钧的话于情于理都说得通,自己如果再不识抬举未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了,这么想着,心里就觉得有些感动,也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便从小凳上站起身,双手伸出来握住洪钧的手,摇了摇,脸憋得红里透紫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洪钧也有所触动,按着比尔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喝口茶镇定一下,说:“言归正传,第一季度马上就要过去了,咱们都是靠数字说话的,怎么样?把眼前的项目大致说说吧。”
比尔却依旧心神未定,恍惚间把几个项目像流水账一样报了一遍,洪钧显然不满意,克制着问:“bill,这几个客户,你有没有都亲自去见过?”
比尔顿时尴尬起来,支吾道:“呃……几个有去见过,也有的只是他们le去过。”
“这样可不行,你我无论职位多高,都还是le啊,”洪钧的语气严厉,“可绝对不能坐在ffie等着le把单签回来啊!你是一线的一定要亲自去见客户,凡是快要le的单子,不仅是你,我也要去见,这样才能保证最后关头把握住。”
比尔红着脸,忙说:“那……,我马上让他们联系一下第一资源广东公司吧,那个项目听说挺大的……”
“是nm工程吗?”洪钧打断比尔,不容置疑地说,“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你的le目前能做的最多是和他们保持私下联系,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和第一资源广东公司有任何公开接触,也包括广西公司和福建公司,这不是个单一的项目,等我先做好总部的工作、确定整体战略后再说。”洪钧把不明所以的比尔撂在一旁,忽然自言自语道:“这是一出大戏,这么大的戏只能有一个导演,好戏该开场了……”
围绕第一资源集团nm工程的一幕好戏的确已经开场了,洪钧却发现他不仅做不成导演或者男一号,就连上场露个脸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郑总不带他玩儿了。洪钧给郑总的办公室打了多次电话,秘书一律推托以郑总正在开会;洪钧还拨过多次郑总的手机,但郑总要么不接、要么干脆按断;洪钧也给郑总写过一封言辞恳切的电子邮件,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洪钧和李龙伟对坐在写字台两边,沉浸在一片yin郁的气氛里,李龙伟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洪钧苦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在想,要是前一阵和郑总保持起码的联系就好了。可惜啊,吃后悔没用的。”
“可是,间隔的确实太长了,都三、四个月了,即使不见面偶尔打个电话聊聊也好。我知道由于咱们内部的变化你没办法实施当初的构想了,但是,作为朋友和郑总保持私人联系也好啊。”李龙伟还是忍不住把话都倒了出来。
“当初那么好的设想、那么好的局面,一下子全泡汤了,我既没有资格再代表维西尔去和郑总谈,更没有脸面去要求他和咱们这种靠不住的公司合作,失去了合作共事这一基础还怎么和郑总保持私人联系?他怎么会稀罕我这个朋友?”看似洪钧是在为自己辩解,其实他是直到此刻才终于把积蓄已久的怨愤和不平发泄出来。洪钧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待心境稍稍平复后说:“前一段实在是没情绪,也知道应该和郑总打个招呼联系一下,但就是没心思,还安慰自己说,如果在维西尔翻不了身,向郑总解释也没意义,要是能翻过身来,到时候总能有办法和郑总把关系修好。”
“要不……你换个电话给郑总打过去,他不知道是你,不会不接的。”李龙伟建议道。
“找死!”洪钧笑骂道,“你以为这是小两口吵架捉mí藏呐?对郑总能用这种小把戏吗?”
“你就干脆换个新的手机号呗,不算是骗他啊。”李龙伟红着脸解释。
洪钧打趣道:“手机号是能随便换的吗?一大半的人该找不到我了,我的社会存在价值就被打了一大半的折扣,代价太大。”
“呵呵,也是,宁可换老婆也不能换手机号。”李龙伟附和着,把手机掏出来擦了擦屏幕,像是爱怜地抚摸着美人的面颊,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对郑总这种聪明人,反而得用最傻的招儿——硬磕!”
洪钧又苦笑一下,说:“若是回到几年前我当然会用这招儿,但如今不同了,我不是一个小le,毕竟代表整个维西尔中国公司,伤到我个人的颜面不要紧,但实在有损整个公司的形象,还是那句话,代价太大。”
李龙伟“嘿嘿”笑两声,说:“当然不用你出马,这种活儿归我,牺牲掉我代价不大。”
“好,我就欣赏你这种遂自荐的作风,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维西尔了吧?朋友就是用来连累的,战友就是用来牺牲的。你放心地去吧,我会给你竖碑的,要不,给你立个牌坊?”洪钧挤了下眼睛,露出一丝坏笑。
李龙伟夸张地叹口气,说:“咱们要是有个nvle就好了,不需要有多漂亮,只要会做出一副凄婉动人的样子就行,要显得比窦娥还冤、比秦香莲还苦,郑总也就不忍心再和咱们计较了。”
“你现在缅怀起nvle来了,当初招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nvle的诸多好处?告诉你,对此我始终耿耿于怀,明年一定要在你的考核指标里加一条:保证团队内具有合理的别比例。”洪钧玩笑之余又一本正经地说,“绝不是要让郑总隐忍下来不再计较,这样的火山口我可不想坐,恰恰是一定要让他把所有的火气都一次发出来。”
“看来我得戴着钢盔去了,来一个名副其实的硬磕。”李龙伟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
“钢盔可以,但不要戴面罩,一定要让他看到你的脸。”洪钧朝李龙伟手里的手机一努嘴,“别忘了带上报话机,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师部报告。”
李龙伟带上“报话机”就上了“前线”,在第一资源集团总部泡了两天,而从“报话机”里传回的消息却令人失望,求战无根本没有与“敌人”正面jia火的机会。郑总确实在公司,但李龙伟没办法把自己送上让郑总敲打,秘书严防死守根本不让他进他只好在信息技术部下属的若干部转悠,几个中层的熟人对他态度依旧热情而友好,但都不肯帮忙向郑总说项。洪钧一边叫李龙伟继续蹲守以待战机,一边认真地考虑恐怕只有换个手机给郑总打电话了。
第三天下午,李龙伟继续在几间办公室轮番地泡,他一去泡人家就得给他泡茶,几间办公室泡下来他就觉得内急刻不容缓,跑到洗手间释放完毕他忽然灵机一动,记得郑总的办公室是不带洗手间的,而郑总身为凡人也总会有内急需要释放的时候,他便把泡的地点改到离郑总办公室最近的洗手间。洗手间条件很好,光线柔和,气息芬芳,还有袅袅绕梁的音乐,只是每个进来的人都会在方便之余狐疑地盯着不在洗手间里务正业的李龙伟,而他只得迅速作认真洗手状。洗得双手皮肤都已有些异样,郑总还没来,守株待兔的人在未见成效时往往不会反思策略本身是否得当,而都会怀疑是否守错了“株”,李龙伟又忽然恍然大悟,郑总下午是有会的,是不可能从会议室跑回这个洗手间方便的,他懊恼地跺了下脚,连忙转移阵地。
就在李龙伟正由此洗手间向彼洗手间运动时,就在走廊上,他遇到了郑总,郑总气宇轩昂地迎面走来,身后紧跟着几个人,李龙伟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视,郑总忽然像是放慢了步伐,肩上多了件披着的大衣,下摆向后飘起,以往的分头不知何时变成了油光锃亮的背头,嘴边衔有一根牙签,眯着眼睛藐视一切。李龙伟定定神,把狭路相逢带来的慌收拾一下,确信走来的是郑总而不是《赌神》里的周润发,便侧身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郑总。”
郑总停住脚步,瞟了眼李龙伟,问道:“你是维西尔的?”
“对对,您记真好,我去年来拜访过您几次,很抱歉今天又来打扰您,不知道您……”
郑总没让李龙伟继续打扰下去,他音量不大,声调不高,但每个字的力道都好像足以把李龙伟推到墙角,他说:“你不要讲了!你们那个洪钧呢?他不是急着要见我吗?你叫他马上来!”
洪钧马上就来了,李龙伟在1楼大厅迎到他就说:“不好意思啊,我是想替你牺牲的,让他把火冲我发出来再和你谈,没办法,我级别不够,人家不要我这个炮灰。”
洪钧已经走到电梯间按了向上的按钮,轻松地说:“不错,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必跟我上去,你等我消息吧。”
出了电梯,郑总的秘书已经特意来到接待台迎候,与前次一样的笑容可掬,但并没把洪钧引向郑总的办公室,而是让他到一间空旷的会议室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似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会议室的忽然被推开,郑总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坐到椭圆会议桌旁,洪钧见他没有握手的意思,便也在原位坐下,郑总首先开口:“久等了。”但口气仿佛不是因他让洪钧久等而致歉,倒像是在抱怨洪钧令他久等数月。
洪钧琢磨不透郑总所指,不知应该谦让还是应该赔罪,一时连句合适的客套话也找不出来,只得尴尬地搭讪道:“您没出差呵。”
郑总板着脸问:“你这几天找我有什么事?”
洪钧笑了笑力求活跃一下气氛,说:“您刚才叫我来,肯定有更紧急的事,您先说吧。”
郑总双眼直视洪钧,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又问:“松江的选型会是怎么回事?”
洪钧登时目瞪口呆,反问:“我没听说啊,是关于哪方面的?”
郑总“嚯”地站起身,椅子向后翻倒在石材铺就的地面上砸出巨大的声响,郑总的话音伴随那撞击声在会议室里回那你先回去了解清楚再来吧!”
洪钧下意识地也站起来,但他没有抢步上前拦住郑总,而是定在原地,直到郑总的手已经搭在把上,才叫出一声:“郑总……”郑总只回头看了眼洪钧,便拉开走了出去。
会议室又只剩下洪钧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拿出手机拨了维西尔上海的一名客户经理的号码,劈头盖脸地问道:“在上海松江有个第一资源的选型会吗?”
“选型会?开过一个的呀,有什么问题呀?”
“你马上把具体情况告诉我!”洪钧近乎粗暴地催促。
“噢,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是2月底的时候第一资源上海公司在松江开的,还神神秘秘地讲是小范围的,邀请了咱们维西尔还有其他几家公司去讲还要几家都做了报价说是他们搞budge时要参考……”
“上次我要你把有关第一资源的所有情况都汇报给我,你怎么只字未提这个选型会?”洪钧火冒三丈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