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农历粽子节(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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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粉蝶会飞了

雾和露水干了以后,热的地气升起来。www.Pinwenba.com烧锅屯集体户的杨小华把装黏高粱米的笱箩放在明亮的院子里,呆呆地看着天和大地相连接的那条线。有农民趴在泥垒的墙上说话:“小杨子,菜园子上了粪精(化肥)吧?”杨小华说:“哪儿来的粪精?”农民说:“没粪精,菜咋长得发黑,劲叨叨的。”杨小华种的菜给烧锅人看着,他们奇怪,什么种子经了她的手,都能长出全烧锅最好的秧苗。农民说:“人家那双手长得巧。”

杨小华的手出奇地小,七年前,刚到烧锅屯集体户,每次洗头发,她都要哭。手太小,拢不来太浓密的头发。现在,黏高粱里有许多草刺和苍耳的种子,落在她的布鞋鞋面上。杨小华想:没有多少头发了,两根辫子也比不上当年一根辫子粗。一只大个儿牛蝇叮在杨小华背后的黄泥墙上,无声地长时间地看她簸着米里的杂物,四野里安静极了。

围住烧锅屯集体户的是一些努力向东南方向倾斜的向日葵。从旱道上正好看见集体户下陷的后墙。陈晓克和小刘都下了牛车,牵牛下旱道。骨骼宽大的牛也开始疲倦,牛在想水。

陈晓克告诉小刘,烧锅集体户的知青个个都是他的小师傅,陈晓克拍着黄牛的脸说:“我干活,铲掉一根该留的豆苗,我心虚,拿锄板勾点儿土把苗给埋上。烧锅户的小子们进了地,顺着垄,拖根锄头溜达,一直从地那头钻出来,草和苗,碰都没碰。”小刘说:“打头的不骂?”陈晓克说:“谁敢!他们在锦绣跋横横(强横)。”

菜园的高粱秸上挑着十几只大头鞋,冬天趟雪穿的。陈晓克隔着墙外的几垄葱地里喊:“金榜!”

捧上笱箕的杨小华出来,她的个子那么小,脸和眼睛都黝黑有神。杨小华说:“陈儿,今年还没来过烧锅吧?”

陈晓克说:“尽装孙子啦,整天眯着干活,老猫都给憋成死耗子了。”陈晓克介绍小刘:“我们户新下来的,我的腿子。”

牛把大头沉到盆里喝水,响声很大。很快,牛的舌头舔着盆底摔掉了漆的一朵牡丹花。杨小华给牛填水,她说户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两个女知青请了长病假,住在城里,金榜他们走了几天,不知道又逛到什么地方去了。烧锅是个大屯子,人多地少,农民认为知青不出工正合适,农民怕知青对不起庄稼,负责出勤的小会计每天都给金榜等人画上出工的记号,只是到秋天这些记号会作废,不能折算成工分,兑换成口粮现金。谁来问烧锅知青的表现,队里人随口说:“还中。”再问是不是每天下地,他们含含糊糊地说:“没许唬儿。”

烧锅集体户的房子过去住地主的儿子,后来给赶跑了,听说在更北的荒甸子上开一块土地种麦子,睡三角形的草窝棚,整晚上听着狼围住窝棚叫。杨小华下乡的时候,这房子已经空了两年,后墙已经下陷,经过了几个冬夏,房子更陈旧了。队长找到锦绣公社去说:“具体户坍了顶,可别怪我们没朝上汇报。”公社书记说:“你想咋的,直说吧。”队长的想法是烧锅不想再留知识青年。公社书记说:“全国家的大事业,你们一个屯想不收就不收?”烧锅的队长推着破旧的自行车离开公社,队长叹气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陈晓克说:“牛,走吧。”他去牵牛鼻绳的时候,杨小华很明显地靠近他,用矮小的身体隔开小刘。

杨小华说:“有没有什么消息?”

陈晓克想:女人这东西真温暖呵。

陈晓克说:“每年都是割了庄稼才有消息。”

杨小华又问:“征兵呢?”

陈晓克低下去,看着杨小华的额头。

杨小华说:“是我弟,他插到这户快两年了,男的好走。走一个是一个。”

陈晓克说:“有消息,我务必告诉你,哪怕从马脖子山专门下来一趟。”

牛车又吱吱叫着上了旱道,一些翅膀很薄的白色粉蝶翩翩地围着牛的两只耳朵飞,这些生在1975年又会死在1975年的小生物,飞得多轻灵。天上满是云彩了,陈晓克又躺在牛车上说:“小刘,你看刚才这个女的,杨小华。以前是多好看的小姑娘,人不经造(折腾),七年,成了秋天的干巴菜叶子。”小刘拉动两条又沉又酸的腿,不说话,拨开眼前乱纷纷的粉蝶们。

杨小华的笱箕里再没有杂物,她仍旧看着地平线。她不知道她弟弟杨小勇和金榜他们能不能在粽子节这天回集体户。跟随牛车走了一段的粉蝶又飞回来,在半空中欣赏那些冬天的大头鞋。杨小华想:能哭出声来多好。杨小华没见过早死的母亲,父亲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年,枕头边摆着不够洁净的小便器,这个和蔼的中学看门人瘫痪了。按规定,他可以留一个孩子在身边,但是,他听说,这种留城的人只能安排在街道的小工厂,缝手套或者糊纸盒,而从知青里招工可能进有宽阔大门高墙的国营大工厂,学习锻造或者钳工等手艺。他对女儿说:“咬咬牙,七年都过来了,让你弟下到你那儿,你管着他。他先抽回来最好,你凭年头儿了能回来。爸求你啦。”

父亲身上盖着棉门帘那么僵硬的棉被,他问女儿:“今年评上先进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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