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进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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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的局势越来越看不清了,大清朝都已经没了,可是宫里头还是……

“爷,您看,能不去吗?”奶奶似乎对这样的安排有些排斥。现在也不拿俸禄银子了,这爵位有和没有是一样的,宫里面的话,是可听,也可不听的。找个由头,也许能打发了去。

“还是进去一趟吧。进去探探消息也好。”阿玛直到吃完了饭,放下了筷子才说了这么一句。

奶奶知道推脱不过去,也只有应了下来。

我不知道这次进宫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但是和上次进宫的氛围,一定是不同的,因为上次还是我们大清国的天下。这次,只有内宫的‘小朝廷’还维持着基本的体面而已了。我已经没有了上次进宫的好奇和喜悦,有的仅仅是不安和无奈。

第二天一早,我和奶奶由阿玛护送着进了宫,阿玛在宫门口等着我们。进宫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阿玛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不要紧张。看着他有些苍老的样子,我心头一阵酸。他才不过四十多岁,看起来就跟五十多的人一样了。

由内监领着,一路走进斑驳的紫禁城,这里的‘前朝’已经不属于大清了。属于大清的天下,也仅仅只有内廷的一部分而已。

走过游廊,两旁挂着各色鹦鹉画眉,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丫头,见到我们后,都起身迎道:“福晋吉祥,格格吉祥。”

奶奶抬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永和宫为二进院,正门南向,名永和门,前院正殿即永和宫。面阔五间,前接抱厦三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走兽五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绘龙凤和玺彩画。

明间开门,次、梢间皆为槛墙,上安支窗。正间室内悬乾隆御题‘仪昭淑慎’的匾额,吊白樘箅子顶棚,方砖墁地。

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东西配殿的北侧皆为耳房,各三间。

后院正殿曰同顺斋,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明间开门,双交四扇门,中间两扇外置风门,次间、梢间槛墙,步步锦支窗,下为大玻璃方窗,两侧有耳房。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以旋子彩画。院西南角有井亭一座。

我正打量着这些,好分散紧张,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奶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见我这般四处张望的模样,立刻就瞪了我一眼,轻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低头,别乱看,免得坏了规矩。

靠窗炕中置着张彩漆小炕桌,桌上随掩着本梵文佛经,东面靠墙搭着半旧的烟灰缎靠背引枕。挨炕一溜三张椅上,也置着半旧的弹墨椅袱。见一妇人只穿着件寻常珠灰锦袍端坐下首,不掩她眉目间透着的贤淑贵气。

“请端康太妃大安,端康太妃吉祥。”奶奶看到她后,立马对她行礼。而我稍稍愣了一下后,也学着奶奶给她见了礼。

“起吧。”她的声音有些低声和沙哑。带着一点慵懒的意味,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让人搬来凳子让我们坐下。

“哟,这就是溥俦贝勒家的小格格吧?”她对我招招手,示意我上前。然后又拍了拍炕沿儿,让我坐过去。

我不敢贸然上前,便看了奶奶一眼。见奶奶对我点了点头,我这才有些怯生生的上前,侧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哟,这丫头长得可真漂亮。也不知道是随了你们谁了。”她用带着精致护甲的手轻轻掐了掐我的脸,我心中有些反感,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就这么微微笑着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说着话。

“丫头,今年多大了?”她将我的右手握在两只手中,略微冰凉的感觉甚至让我想将手就这么抽出来。

“回太妃的话,今年十四了。”我回话的时候,声音不自主的有些发涩。

端康太妃让人取来了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递给我。

我忙接了过来,然后赶紧谢恩。

“坐下,坐下,别拘着。”她看出我的紧张,所以故意放缓了语速。“看看这丫头,可真懂规矩。”端康太妃对奶奶笑了笑。

“谢太妃。”我侧身坐了下来。

“溥俦家的,你家的这丫头,许了人家没有?”她转过头去问着奶奶。

奶奶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但是我还是发觉到了。“回太妃的话,看着她年岁还小,想着多留几年,所以暂时还没有。”

“十四岁,可不小了!想当年,我的妹妹进宫的时候,可比她还小两岁呢,那时候就已经伺候起先帝爷了。”我突然心中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让我和奶奶进宫呢?

“我啊,寻思这,想给她指一门儿好亲事,今儿个就跟你这做奶奶的提提。”她没有给奶奶说话的机会。“前几年,爵府里的老公爷把他那外孙子从蒙古接了回来。那小子我也看过,是个不错的。思来想去的,看着玉蓉这丫头岁数也合适,就想给他们指了婚。你看,怎么样啊?”

端康太妃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是问着奶奶的意思,但是从她的口气中,却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她端起茶碗,晃着头,轻吹了口气。

奶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紧张地笑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接道:“这个……奴才,奴才一人可当不了家……”

“不急,这事儿啊,不急……”端康太妃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转过身去,唤来一个宫女,然后跟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宫女听完后,便退了出去。

我和奶奶就这么傻傻地陪着她,在尴尬地气氛中呆呆坐着。

太妃倒是没有打破这种氛围的意思。她闭上眼睛,手里轻轻拨弄着玛瑙念珠,倚靠在引枕上,也不和我们说话。

不知道多久后,门外传来通报:“溥俦贝勒求见。”

是阿玛!

“快,把俦贝勒请进来吧。”端康太妃这才挣了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阿玛进来后,给她打了个千儿,“给太妃请安,太妃吉祥。”

“嗯,起来吧,坐。”她笑容满面地招呼着阿玛。

“今儿个找你们一家子来,就是为了商量商量你家格格的婚事儿。”她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就告诉了阿玛她的意思。然后就等着阿玛的回话。

没有丝毫的犹豫,阿玛起身行礼后,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对着端康太妃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是令我感到震惊和不解的。“全凭太妃做主。”

他的回答让太妃很是满意,“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那就这么定了吧。去请个旨,给这丫头承个多罗格格,择个好日子,和布日固德那孩子完婚。再从库里取玉如意一柄、大珊瑚珠两串、织金大绒毯两领、聚耀烛台两悬、织金花缎五匹赏给她。”

阿玛和奶奶听到这儿,也没有什么能改变的了,只有赶紧跪下道:“谢太妃,接旨谢恩。”

在奶奶对我使了眼色后,我也跪下‘谢恩’。

我不明白,为什么阿玛会这么轻易答应了端康太妃的‘赐婚’。我也不明白,端康太妃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我,突然给我‘指婚’。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突然间就成了我的丈夫,而我才仅仅十四岁,就要嫁人了吗?

还有,那滑稽的‘多罗格格’,现在大清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多罗格格’?我又为什么非要听她的意思去嫁给一个陌生人?

我是哭着出的紫禁城。

阿玛的脸色很不好,奶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只是搂着我走了一路。

回到府里的时候,大哥和二哥都回来了。他们大概是听到了我们一家子进宫的消息,所以过来问问情况的吧。

“太妃给二格格指婚了?是谁家?”大哥听到阿玛说了宫里的事情后,急着问阿玛。二哥也是一脸的好奇。

“说是老公爷的外孙子,从蒙古接回来的。”这是奶奶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告诉阿玛的。

“我见过那小子!”突然二哥的这句话让我猛地抬头。

“他……那孩子怎么样?”奶奶比我更加着急地想知道。

阿玛也朝他望了过去,等待着二哥他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看着二哥。

“说不上什么感觉,也就见了几回面,没有跟他接触过。看那模样,倒是长得还不错。”他的这番在阿玛和奶奶的眼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真正关注的,可能是他家里的情况和他的为人如何,而不是他长得怎么样。

但是对于我来说,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些,毕竟是要和我相处一辈子的丈夫,总不能天天看着个‘歪瓜裂枣’让自己觉得恶心吧。

安静了一会子,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各想各的心思。

大阿哥待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便告辞回去了,二阿哥也回了院子。

屋里就剩下阿玛、奶奶和我,奶奶遣了丫头和嬷嬷们出去,看来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玉蓉,你也不小了,阿玛和奶奶本也想着给你安排一门亲事的。还没有寻思到这上边儿来,这不,宫里头已经给你做了安排。”奶奶斟酌着慢慢和我说着,阿玛在一旁端着茶碗儿,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为什么宫里的,会突然想到我呢?”我不觉得我是很出众的,也不是很引起人注意的那种人,我甚至可以说,太妃连我这么个人都绝不可能会记得住,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我指婚?

“咳咳……”阿玛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清着嗓子,更像是在思虑着怎么和我说这件事儿,“不管宫里头是怎么会想到你这儿的。现如今已经指了婚了,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旨意好了。估计,明儿个旨意就会下来了。”

我突然站了起来,第一次反驳阿玛的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已经都民国了,为什么还要听着‘宫里头’的安排?阿玛……”

我的话还没有说话,阿玛重重地将被子跺在了桌子上,“放肆。”一声呵斥,吓得我‘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什么叫民国了就不用听着宫里头的安排了?是谁教你这样的话的?说,是哪个奴才这么唆使主子的?”阿玛‘唰’地站了起来,脖子上的朝珠被他这么一动,弄的‘哗哗’做响。显然,他被我刚刚的话气得不轻。

我咬着下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毯上的某一块花纹,反驳的话硬是没有敢再说出口。

“你也知道,现在不是咱们大清国的天下了,咱们这些人,也都不是以前的……”他叹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又慢慢说着:“现如今……再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要知道,咱们这些人,往好了说,还是满清遗贵,往不好听了说,狗屁都不是一个了。你阿玛我要还是以前的贝勒爷,那你的亲事倒可以疏通疏通,能给你挑上一挑。现在呢?现在你打听打听去,有几个敢娶‘贝勒爷’家的闺女的?哪个家里头不怕跟着受到牵连?”

“宫里头给你做了安排,那便是天大的好事,是恩赐!你是宫里头指婚的格格,嫁到他们家去,任谁也欺负不了你去。因为他们跟咱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连这门子亲事都拒了,那咱们家在京里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表情愤愤地说着,显得很激动。

“且不说给你指的那家子家世怎么样吧,就是宗室里头的人,唾沫星子都能把咱们给淹死。”他在我面前不停地来回走动。

“到时候,人家会说,这大清朝刚没了,咱们家就不听宫里头的使唤了,连祖宗和规矩都不认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感到他的手都是发抖的,提及这改朝换代,谁的伤,谁的痛能比得上这些‘黄带子’和‘红带子’呢?

“这样的话,你打算让阿玛出门的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他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可是我心里却是凉凉的,就为了不让人议论,刚刚他在宫里的时候,就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吗?

奶奶将我扶了起来,抽出手绢儿给我擦着眼泪。“玉蓉,你阿玛说的没错儿,要是搁在以前,咱们家也算是好的。可是现如今,不是形势不同了吗?奶奶寻思着,这太妃给指的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

“知道了,我听阿玛和奶奶的安排就是。”说完后,我便不顾着奶奶的劝阻,一气儿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身后我听到阿玛的怒吼,大概是在生气我的‘不懂规矩’之类的吧。不过现在我也没有那份心思去考虑这么多,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恨,我恨为什么生再这么个世道里,我恨为什么我的婚事家里却做不得主,还要听那‘宫里的’安排,我恨……

“格格这是怎么了?”徐嬷嬷看着我一回到屋子里就趴在床上大哭,她小心翼翼地拍着我的后背,用眼神询问着福伴儿。

福伴儿摇摇头,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徐嬷嬷出了屋子。

他们在屋外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但是我却是什么都不愿意听,也不愿意想了,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吧!

“……那要是……格格可怎么办?”

“还不是要听贝勒爷和福晋奶奶的安排,宫里头……”

“我们可是打小看着她长大的,可不能让她由着性子……”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贝勒爷不也是……”

耳边嗡嗡地,我翻了个身,眼睛盯着床顶上的纱帐。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点上了蜡烛。徐嬷嬷将我半抱着搂在怀里,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我一样哭过了的原因。

福伴儿提着食盒进屋,他和徐嬷嬷打了个手势,徐嬷嬷这才扶着我下了床。

她给我拧了个热毛巾擦脸净手。“格格,今儿晚上的鱼蒸的不错,特别新鲜,挺嫩的,要不要尝尝看?”

我什么都没有说,也不用我说什么。估计他们俩现在都已经知道了我被宫里头指婚的事情了。

徐嬷嬷细细地去了鱼刺,将鱼肉夹到了我的嘴边。我张开嘴,将筷子上的东西咽下去。

一顿饭吃得没有一点儿的声响,只有屋子的自鸣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我还听到了福伴儿的一声极低的叹气声,他们俩是最了解我的了,看来,我今天的情绪,也是影响了他们。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也不会刻意去想着那些事儿,既然不可能有任何改变的机会,那就只有顺着他们给我安排的路子往下走。

整日里看着府里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是在给我大婚的事情做着准备。自从消息传出去后,各府里也都知道了贝勒府的嫡格格要嫁人了,也都派人送来了贺仪。

那边儿的府里也派人来过了礼,和阿玛奶奶商议好了日子,就等着到了日子过门娶亲了。

“格格整天都闷闷沉沉的,我看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埃”徐嬷嬷见我没了精气神儿,整日和福伴儿还有唐豆儿念叨着。

“等嫁过去,也就好了。毕竟日子也总要过下去不是,哪家的姑娘不嫁人呢?再说了,二格格这么招人喜欢,我想姑爷也会对她好的。”福伴儿说着的这些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徐嬷嬷,还是在安慰着我。亦或是在自我安慰。

“我看够戗!听说新姑爷是蒙古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性儿……”徐嬷嬷放下了手中的绣花绷子,那是她为我大婚绣的鸳鸯戏水的枕头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姑爷肯定会待咱们格格如珍如宝的!咱们格格打小儿就招人喜欢,要是他还挑剔,那就是没长眼珠子!”我被福伴儿这番义愤填膺的话逗笑了起来,他还是那么维护我。

眼看着这没几天就要到日子了,可是我还是没有一分要做新嫁娘的自觉,整天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奶奶的屋子里了。我知道,嫁人后,便不那么容易回府里了,所以现在特别腻着奶奶。

她也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由着我,连阿玛都没有对我嚷过一句。府里头的下人们服侍地也都各外细心,大家都纵容着我,而我即将嫁人,也已经成了事实。

对于自己的婚姻,我全然没有任何的期待和向往,更多的是无奈与反感。

两个多月前,我看着那一抬抬的聘礼搬进府里,在阿玛和奶奶的脸上,我看到了满意的笑容。下人们也都议论着,对方应该是家境还是不错的。

清点下来,一共是四十抬。所谓‘抬’,是把礼品分门别类捆在长方形油漆桌上(又称‘栏杆桌’),披红挂绿。第一抬循例是置放紫檩三镶白玉如意一柄,第二抬为‘通书’、‘

礼单’(内写迎娶吉期吉时和应趋避之事)。后面的为钿子珠花,朝珠首串,四季首饰,袍褂衣料,金银锞子(约一两重的小元宝),衾料棉花,鹅笼(以鹅代古代之雁,翎染红色,共四只鹅,一笼一鹅,二人抬一笼),酒海(酒为四坛,二人抬一坛,坛体红漆,上绘蓝色龙凤)。此外,喜字馒头(一斤重一个,上印红“囍”字)共四抬,绵羊四只,羊毛均染红色。

在完婚的前夕,这边还要‘过嫁妆’。嫁妆是根据他们那边准备的新房而备置的。公爷府那边过礼不久,就特意准备了一套相对独立的小院儿,在室内粉刷,室外藻绘,让整个院落焕然一新。府里给我备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抬,比起大格格来说,要更为丰盛。我知道,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是奶奶当卖了自己的体己嫁妆为我准备的。花梨紫檀,红木螺钿制作的全堂家具,以及古玩陈设,举如如意、瓶坛、座钟、盆景等等,包括他们公爷府里‘放大定’抬到这边的用品,由府里两人执‘吉庆有余’的征兆标志为前导,热热闹闹于定婚的头一天送到新房,并按各类家具的所在位置,设摆停当,这叫做‘安装’。

府里的大门,是终年不开的,人来人往都走角门。但是,一到府里的主要成员结婚这天,府门必须大开,只有知其礼制者,能看出府中是在办喜事。但是,宾客车辆依旧还是从角门出入。除府门大开这点喜庆迹象外,还有府门要在过大礼以后油漆一新。此外,再没有什么结婚大喜征兆可寻了。

从喜嬷嬷说的规矩里听说,虽然两边府里头门窗等处,都是不贴‘囍’字的。但是,喜轿所经每一院落的门栏,必须张灯结彩。而新房所在院落,外挂‘囍’字牛角灯,形状与过年所用的相同。室内每间四盏‘囍’字宫灯,新房门窗虽不贴‘囍’字,倒也喜气盈盈。

结婚那日的白天,只是为夜间举行婚礼作准备。公爷府那边的宾客按规矩都是在晚饭后才前去道贺,那边既无丰盛筵席,也不备名酒,只款待香茶一盅,谓之“清茶恭候”。还有一点,也与一般人家明显不同者,不扎喜棚。男宾客到轩馆落座,女宾客径至关房院内各房休息,说些道贺套话,有无酒筵招待,全不在意,惟宾客的随从人员,既不能喝酒吃菜,又得不到酒饭钱,这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个不近人情了。可是规矩如此,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宾客相至,府中的一切准备就绪,约在亥初时刻,由一名老太监登堂回话,说是吉时已到,可以吩咐发轿,请老公爷首肯。

这时,早在亲戚或同族中选就一名十龄以下的童子,到洞房炕上,敲锣三下,谓之‘响房’。

锣声一响,则‘发轿’之令迅速传至公爷府门内,早已齐集在那里的迎亲人马,随即出动,虽有鼓乐,但行在街上并不吹打,这规矩叫‘设乐不奏’。

位列最前面的开道锣,连敲三响,一百二十对‘囍’字灯笼(即牛角灯)高高举起,宛如二条火龙,徐徐前行,宏伟壮观。由于没有人声嘈杂才有‘壮而无声’之说。

灯笼后面,有公爷府里的四人乘马,手执藏香,还有步行者四人,手执提炉,内焚檀香,其后,为一乘‘黄天络网’大红官轿,由八人抬着,随后,是由四人抬着的官轿,轿内为取亲太太(即男方之正式媒人)。取亲太太所着服饰与平日不同,要在袍褂之上披上大红袍罩,钿子上也加大红钿罩,很象一顶红风帽。我们这边的送亲太太所着服饰与男方相同,除送亲太太外,府里的大阿哥、二阿哥,还有大爷家的两个哥哥,各乘马车,随我的喜轿前往公爷府,他们是给我送亲的,所以这规矩称之谓:‘送亲爷们’。

公爷府那边的迎亲人马和所备喜轿,由提亲的人陪送至贝勒府的门口。而他也乘马由公爷府的人陪送也赶到了,他先入贝勒府设的喜堂,一言不发,也不落座,只行三叩首礼。礼毕,随即返回公爷府。他走后,提亲官员才命众人把我的喜轿抬入喜堂提亲。

喜轿陈堂中后,我手里面捧着嬷嬷递给我的苹果和如意被丫头们扶入喜轿中,随即听到嬷嬷喊了一声”升舆”,接着大哥便送着我的喜轿出了门。

刚刚出了二门,身后便响起一串鞭炮声,待到出了贝勒府,鞭炮声已经响成了一片。然后天空中爆出一声巨响,我估计,那应该是焰火的声音。

来了不少的客人,今天晚上应该很是热闹吧。

嬷嬷引着喜轿晃晃悠悠地一直抬到公爷府,在门前,喜轿停了下来。我以为要下轿了,正准备站起来,就听见轿旁的嬷嬷低声说了一句:“别动。”我又坐了回去。

只听见‘咚咚咚’三声闷响,我想,那应该是他向喜轿连发的三箭了,这样做,为的是赶走黑煞神以保平安。

然后有人上前来接过我一路拿着的苹果和如意,又递给我一只宝瓶,随后搀扶着仍搭那方红红的龙凤呈祥的盖头进入了公爷府。

王府、世家以及内务府,一般都称作‘大家’。而婚礼的规矩,也和平常人家有些不同的。听喜嬷嬷说,我们这些‘大家’,有四种习俗是和别人不同:一是内亲兄弟陪送,不扶轿杆;二是喜轿入喜房前,无过火盆之举;三是不倒红毡;四是新妇出轿门不跨马鞍。

主厅那里,应该有很多人已经等在那儿了,我头上顶着盖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让嬷嬷扶着,她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只能照着做什么。

待到拜完天地后,又递给我一条大红色的丝缎,我知道,牵着它的另一段,就是我的夫君,我的丈夫了。

牵着大红的绸缎,由他引着我进入了我们的婚房,房里早有四位中年妇人在等候在那儿。这四人统称‘全靠人’(亦称‘全福人’,即上有公婆、下有子女、丈夫在世者)。她们都是从至亲或族人中邀请来的,其任务,首先是揭‘盖头’,继而接宝瓶,接着为我梳妆,换礼服,然后,安排我和他在已铺好被褥的炕上分男左女右落座,接着由四名‘萨马太太’用满语念诵吉利之词。

此时,一人托着红木盆,内有烧熟而无味的羊肉,呈奉上来给我们俩分食,谓之吃‘阿什不拉密’(满语)。紧跟着‘全靠人’端来一盘微型饺子,让我们各咬一口,嬷嬷说这叫‘吃子孙饽饽’。边吃,‘全靠人’还边问:“生不生?”

他低声回答了一句:“生。”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整张脸都火辣辣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至此,‘全靠人’一应人等,便一一退出洞房,只留我一人暗坐帐内。

我要一直坐在这里等到天亮为止,嬷嬷说,这是‘坐帐’。

而他是不得在此的,必须出去和各轩馆与清客们喝酒应酬,然后去静室休息。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我听了听,屋子里没有动静了,才晃了晃已经被沉重的首饰压到失去了知觉的脖子。从早上起来开始,沐浴,香熏,开脸,梳头,化妆等等,已经把我折腾个够呛,拖着一身的喜袍和首饰,我已经累了一天了,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帮我卸下这些东西,还要让我坐在这里到天亮,真真是没有人性的规矩。

我现在是欲哭无泪,肚子也好饿,为了避免尴尬,从早上到现在,我练一口水都没有喝上。

看着喜烛燃了一大半,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吱呀’一声,我立刻向门口看了过去。

我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喜袍的男人,竟然忘记了微笑。

因为嬷嬷告诉我,不能抬头直视着他,掀盖头的时候,要低着头。而喜烛是放在他身后的桌上的,刚刚又是逆着光的,所以在刚刚他揭开盖头的时候,我并没能看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现在,我才看清楚他的模样。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很熟悉的,可是却又模模糊糊,想不起来了。

我的生活圈子是极小的,而他却能给我一份熟悉的感觉。

兴许是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咳嗽了一声。我立马反应了过来,心想着怎么刚刚自己能那么失态呢,赶紧又低下头。

似乎他也不知道要和我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除了外面还有一些动静以外,我简直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今儿个累了吧?”

我心头一松,看来他似乎也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的。我斟酌了一下,才小声地应了:“还好。”

我抬起头,悄悄地打量着我的丈夫。只见他两腮绯红,可能是酒上头的缘故,他手里端着茶盏,站在我面前,从表情上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搭讪,只有坐在床边上手里不停地捏着衣角。我的手一直在发抖,手心里也沁出了不少的汗。

他仔细地打量起我来,看上去似乎很高兴,一把拉起我的手,我浑身一颤,突然想起了奶奶临行前的那些嘱咐……

他察觉到我的紧张,从桌上拿起那杯他喝过的茶,递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也没松开,“渴了不?”

我点点头,可是却没有去接杯子,那是他喝过的,我还不太习惯和别人这么亲密。

“怎么了?一天都没有喝水了,不渴吗?”他笑起来很是好看,我越发觉得这笑容是那么地熟悉了。

见我没有反应,他干脆坐到了我的身边,将杯子塞到我的手中。“还是没有想起来我是谁?”

“你……认识我?……我们以前见过吗?”我集中精力去思考,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后面他突然的举动吓得我将手中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他打横将我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儿,“可算是将你娶到了。”

“不叫我‘表舅’了?”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一种被雷电击到的感觉。我突然想到了,在宫里头赏灯的那些个场景。用手指着他的脸,“你……你……”了半天。

他哈哈大笑,将我放了下来,“想起来了吧!其实那次,也不是我第一回见到你。”

我又不明白了,怎么,他以前还见到过我吗?

“在醇亲王府上,小皇上抓周的时候,我也见过你的。”见他神秘地一笑,可是我却怎么都不记得那时候还曾见过他的事情。

“估计那时候你还小,所以没了印象也未可知。总之,那才是我第一回见到你呢。”

兜兜转转担心了这么许久,我居然嫁给了他,不得不说这 ‘缘份’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啊。心里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突然就这么稳稳地落了地,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了。

呵呵,我的丈夫,竟然是自己以前就见过的人,而且是……他!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深邃,那因为喝了些酒而有些泛红的脸上让我看出了一种名为‘喜爱’的表情。

我的丈夫,其实我应该在听到名字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可是我却将他的名字忘记了,真真是不该。

“怎么了?太高兴了?”他点了点我的鼻尖。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现在屋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认识虽然是认识,但是让我和他单独相处,我还是不怎么习惯的。

他笑了笑,然后轻声对我说:“一会儿我让嬷嬷那点东西进来给你,吃完后就让她收拾出去。我走了。”

没等我说一句,他又急急地出了房去。

没过一会儿,便有嬷嬷拎了个小食盒进来,里面放了几样点心和一碗粥。

我饿极了,也顾不得什么,怕别人突然进来瞧见,所以赶紧狼吞虎咽地匆匆吃了。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没有‘规矩’的吃像了。

熬了一个晚上,黎明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为我拆了一身的‘累赘’,洗漱后,换了一件稍比喜服松快些的衣裳,然后他又过来,我们俩由仆妇陪同前往宗祠‘朝庙’。朝庙礼毕,回至上房,向公爷及各房长辈行‘双礼’(男左女右,同时跪下行两跪六叩首礼)

向长辈行礼告毕,又要向同辈请安,这称之谓‘分大携。然后,我又把备好的尺头(衣料)分赠给府里的长辈、同辈等人,这叫‘开箱礼’。行礼时磕头,开箱时请安,整个上午,磕不完的头!请不尽的安!至婚礼结束时,我已经是头昏脑涨,疲惫不堪了。

在公爷说了一句:“我乏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我心中大吼一声‘终于结束了。’

待众人一一离去后,我和布日固德也回到了新房。

进到房里,下人们过来服侍我们俩换衣服,他背着我,我看了一眼,吓得连忙撇过头去,再不敢看他。

“你还不困吗?”他脱得只剩下里衣了,坐在我身边的他让我更加不知所措。奶奶和嬷嬷们交代的话,此时是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不觉中,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布日固德将我的肩膀扭转向着他后,动手帮我解开了领子上的盘口。他炙热的手在不经意间触碰到我下巴和脖子上的肌肤,引起我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

“别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丈夫了。以后你要是都这么怕我,那我们还怎么做夫妻呢?”他的声音很柔,像是催眠曲一样。

我就这么被他蛊惑着,由着他将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了下来。待到突然觉得背后有一丝的凉,缩了缩身子,要往被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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