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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金花夫妇俩都没再来过医院,就好像这个侄子是死是活,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宁小蛮却是日日不肯回家,跟母亲守在赵白城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宁老大本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见女儿这样执拗,反而有些欣慰,觉得做人本当如此。
接到消息后,宁老大很快从家中赶来,见赵白城精神还不错,便单刀直入问道:“狗剩,平时也没见你跟小蛮有多好,这次别人都跑,怎么就你不跑?”
“我骗过她几个包子吃。”赵白城讪讪地回答。
宁老大瞠目结舌,望向旁边的女儿。小蛮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忽然咯咯笑出了声。
在牯牛村,宁家的生活条件要远胜普通家庭。宁小蛮向来喜欢跟大孩子玩耍,别人要是不带,她也从不求人,而是拿出好吃的作为交换条件。赵兵赵勇得算是小一辈中的孩子王,因此没少从她这里刮到油水。至于赵白城,因为两个堂哥的排挤,本就在圈子之外,年龄也是最小的那一拨,自然没可能被宁小蛮注意。
那天赵白城碰上宁小蛮一个人在门口玩,手里拿着个油炸包子。因为在家跟胡金花顶嘴,赵白城被罚了一天不准吃饭,正饿得头晕眼花,盯着那包子再也迈不动步,肚子叫的山响。
孩子嘴馋是天性,在索要食物时,直接了当型往往会说:“给我吃点。”;明知故问型则会说:“你吃的啥啊?”;武力胁迫型则最为淡定:“不给老子就揍你。”
赵白城从没跟别人伸过手,但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架不住饿。他直瞪瞪地看着宁小蛮蹦蹦跳跳,吃掉半个包子,冷不丁开口说了句:“这么臭的包子你也吃得下啊?”
宁小蛮正在跳房子,没注意这居心叵测的小鬼什么时候站到了跟前,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瞪大了眼睛,“你别胡说,我妈炸的包子,可香了呢,怎么会臭呀!”
“怎么像坏了似的,老远就闻到了……”赵白城弯腰把永远过长的裤脚挽了两道,呼啦呼啦走到跟前,冲着包子嗅了又嗅,“是不是你们家包子馅馊了?”
“你家才用馊馅包包子呢!”宁小蛮气极,“你咬一口啊,咬一口看看是不是馊的!”
“吃死了咋办?”赵白城显得很为难。
宁小蛮呆了呆,显然是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转而想起一个最好的例证,叫道:“你看我呀,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白城犹豫了片刻,这才接过那半个包子,一口便吞下肚,险些没噎死。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他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般,为难道:“馅都快被你吃没了,也不知道馊没馊,反正味道不咋的。”
等到宁小蛮去灶屋拿出第四个包子,母亲看着奇怪,怕她吃撑了,便追出来问了句。小蛮一心要证明赵白城鼻子出了问题,答得心不在焉,转头一看某人已不在门口,只留下一个狂奔中的背影。
直到今天赵白城亲口说出“骗”字,宁小蛮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上了当。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在狼口逃生之后早已将赵白城视为英雄,连着这么些天在医院里呆下来,亲眼看到一块块带血的纱布从对方身上换下,伤口缝合处就如同蜈蚣百脚,小小的心灵中不免多出了好些怜惜,恨不得自己能帮着分担痛苦。这会儿旧事重提,她反而觉得跟赵白城更亲近了一些,想到他当时狼狈而逃的模样,抿着小嘴儿乐个不停。
宁老大听赵白城断断续续把事情说完,也不禁好笑,“你救小蛮就是为了抵包子帐?”
“她还小,又是女娃,我不能就这么跑了。”赵白城躺在床上有点喘,全身冷飕飕的,出了一身虚汗。
“你带着刀子干啥?”宁老大又问,这一次语声低沉。
赵白城闭上了嘴,脸上毫无表情。良久之后,他稚嫩的眼神中多出了某种奇异的东西,亮得可怕,“我想把赵兵赵勇捅了,不然我也不会跑去那里玩。”
他直呼其名,连堂哥都不肯叫,又直言要置人于死地,心中自是恨到了极点。宁老大瞪着这个只有六岁的男娃,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欺负你了?”
“他们骂我爹妈!”赵白城咬了咬牙。
宁老大顿时心中雪亮,他并非没听说过胡金花家里那点破事,也不止一次见过赵白城跟两个堂哥殴斗。以赵兵赵勇的年纪,自然是听惯了胡金花平时的牢骚,才会对过世的叔婶出言不逊。
“他们把你当成包袱,嘴里不干净也没啥好奇怪的。”宁老大笑了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你是带把的爷们,更得学会忍。捅人有个鸟用?捅死了还得偿命。将来长大了,翅膀硬了,混个人样子出来,让你大爷大娘看看,让牯牛村的人都看看,这才是真正的本事!你爹妈都在地下盼着呢,别彪乎乎的让人笑话,知道不?”
宁老大说的是最浅显的道理,对于赵白城来说,却等于是当头棒喝。
村里人吓唬哭闹的孩子向来只有两套花样,一是“黑瞎子来了”,二是“宁老大来了”。对于孩子们来说,杀猪刀不离身的宁老大往往比黑瞎子还可怕些。父母去世后,这是头一回有大人跟赵白城说道理,尽管对方是凶名远扬的宁老大,但赵白城还是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久违的关怀与善意。
“小蛮的命是你救的,宁家记着你的情。你先安心在医院呆着,想吃啥就让小蛮她妈给你做,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家。”宁老大见他似有所悟,放缓了语气,“没事的时候多想想,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记着我的话,男子汉大丈夫,不光是为自个儿活着。”
“宁叔,我下次不带刀了。”赵白城低声说。
宁老大点点头,露出一个狰狞的肯定表情,“打架用拳头就行,出不了大事。平时多练练身板,要是还弄不过人家,老子教你。”
宁小蛮对于父亲的话似懂非懂,却努力挺起胸膛,叫道:“狗剩哥,这次我看到大狼害怕了,没跟你一起去打,下次不会了,我也会保护你的!你要是还想吃包子,我就让我妈做,不用你骗,你要啥我都给你。”
说到这里,小女孩的眼角如月牙儿般弯起,踮起脚尖贴到赵白城颊边亲了亲,“我以后只跟你一个人好。”
“嗯。”赵白城腼腆地笑了起来,眉宇间那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霾逐渐散尽。
宁老大的媳妇正端着盛满鸡汤的砂锅走进病房,见状与丈夫相顾莞尔,病房中一时充满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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