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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真是一张拼图,你现在恐怕连个四个角都还没找到呢。”樗冷笑道,“不过,今天晚上,徐问心的那一块图,你应该就都清楚了。”
姒启祾不由皱了眉,低了头,用余光撇向了徐问心。他在人群里舞得更嗨了,村民们似乎也都更疯狂了,老的小的都在蹦蹦跳跳的,但似乎已没有了先前歌舞的韵律,更像是毫无节制的狂欢。不知怎的,姒启祾陡然心慌起来,觉得这样的景象太不真实了,眼前的人影犹如无序的噩梦,甚至叫他害怕。
骨寒毛竖的一瞬间,姒启祾下意识地抓住了樗的手。与此同时,一群罔两冲了进来,如宰鸡杀鸭前的束翅一般,把一些尚有抵抗能力的中老年男人押了起来,一个个跪趴在地上,妇孺们都被撵进了角落里,就像鸡仔被撵入竹笼。人群里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如无数针锥扎在姒启祾的鼓膜上,他刚想发作,却被樗反捏住了手,示意他不要动。
渐渐的,尖叫声弱了下去,直到最后悄无声息,万籁俱寂,只有鼓楼中央的柴火炸着火星的响。莱特起身走了出来,刚摊开手要说话,姒启祾这面还是没忍住,呼得起身喝道:“你想干什么!”
莱特很意外,慢慢回身看着姒启祾,一双棕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越显得灰白了。
椿在旁边噗嗤笑了:“姒启祾,你可真扫兴。你不知道他们美国人干什么事之前都要先发表演讲的吗?这下可好了,思路都给你打断了,兴致全无!”
姒启祾已然热血上头,哪里会把这些当笑话听,只是喝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徐问心跌跌撞撞地过来,未张口先喷出了酒气:“启祾啊,你别慌,他们不会……”
姒启祾猛地搡了徐问心:“你闭嘴!”
徐问心向后跌了两步,没支撑住,摔坐在地上,大着舌头道:“你发什么疯!”
“你才疯了!”姒启祾怒道,“徐问心,你有什么不能直接问我的,为什么要找他们?你到底什么意思!”
徐问心两眼发蒙,一半是因为酒,一半是因为姒启祾的话。亚当过来扶起徐问心,正要说话,椿却上前一步,按着姒启祾的肩膀道:“看来樗的药茶是浪费了、让你稳住,你还是闹腾起来了。”
姒启祾被点醒,浑身的火气顿时凉了,可看看被挟制住的村民,仍向椿愤然道:“你们为什么要伤害这些人。”
椿轻声道:“又没人受伤。怎么伤害了?一场戏而已。慌什么?”
“戏?”姒启祾冷笑道,“演给谁看?给这些村民,还是给我?”
椿哼着笑笑:“怎么?怕我假戏真做,要杀人吗?”
姒启祾觉得她话里有话,回身见樗仍在原处安然不动,便上前问道:“你早上嘱咐我的话,就是为了现在吗?”
樗镇静地看着他,道声坐下,声音很轻却不容置喙。姒启祾仿若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明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却被老师、家长的权威压制着,只能乖乖地回到座位上。
椿这面同莱特笑道:“抱歉啊莱特先生,搅乱了你准备好的演讲。不过说实话,我们中国的老百姓都不太爱这一套。更何况,你要说的,这里的人十之八九都听不懂。依我看,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吧。”
莱特显然心里是有气的,可又不能怎样,耸耸肩,泄了劲,做了个请的手势,回到他的位子上。
椿一面往樗的身边走,一面给旁边的罔两使了个眼色。那人直奔着徐问心而去,出其不意地将其挟制住,把他的右胳膊高高掰起。
徐问心疼得哇哇大叫,喊道:“亚当亚当!莱特先生!我们说好的呀!”
“没错。你们是说好了。可你没跟我们说好了呀。”樗冷笑道,“徐问心,难为你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可是,你有没有搞清楚你要投靠的人究竟是谁?”
罔两的手劲加了一分,徐问心的左手连连拍地,又慌又乱又怕又急,冲着姒启祾喊:“姒启祾姒启祾!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不也一直瞒着我吗!再说,去墨脱是你自己定的,你遇见她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我就是好奇而已!我其实一直是想帮你的。”
话音未落,椿的目光一抬,罔两又加了一份力。徐问心再度大叫起来,“放开我”“饶了我”地乱喊。
姒启祾十分不忍,看了椿,又看樗。樗微微抬手,那罔两立即放开了徐问心。
徐问心抱着胳膊在地上嚎着,语气添了些不忿:“我从来没想过害人!说到底,是因为我,你们才有机会找到她的!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姒启祾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椿,他听出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但椿只是嗤笑着,并不理会。姒启祾一个箭步跨到徐问心身边,瞪着眼睛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樗的?”
徐问心眼里噙着泪,苦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兄弟,我不是骗你。那时候你一直说有人救了你。我给你催眠,你梦里也确实有个人。可调查小组根本查不到这个人,我的催眠治疗又不能当作证据,所以我也只能说你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我为这个查了好多资料,咨询了很多前辈,也是因为这个才被他们找到的!但是,你去墨脱是你自己的主意,我都没想到,你会在那儿又遇见她!我也是在你回来之后才发现的。”
姒启祾感觉被人当面打了一拳,脑子里嗡嗡作响,愣了许久,才向椿叹道:“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有什么黑客技术,所以能到我朋友圈的照片,能监控我的一切。”
椿笑道:“我们是能做到,但也得先锁定你呀。目前还没有什么高科技能同时监控全世界所有人的朋友圈呢!”
“那你八年前就知道是樗救了我。墨脱的那张照片,”姒启祾转回头看徐问心,“是你发给他们的?还是他们就一直在监控我?”
“当然是他发给我们的。”椿接道,“八年前,他在心理学地圈子里到处发帖子,我看到资料后就认定是樗在舍身崖救了你。但你也知道,心念一动吗。所以我也没指望能通过你找到她,只不过让亚当和徐问心一直保持着联系,时不常问问你有没有想起樗的模样。可谁知道你们在墨脱还能遇见!这不得不说是,”椿意味深长地看了樗和姒启祾,“命中注定。”
“所以,没有我,你们能有今天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徐问心挣扎着起身质问椿道,“我一直是和亚当联系的,我和他是朋友啊,你们难道不是一起的吗?跟他说和跟你说有区别吗!”
椿摇着头,眼里都是轻视:“徐问心,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就是你这愚蠢的小聪明。你要是从一开始就明说,大家都省事。偏偏耍小聪明,费劲巴拉地转圈子找人,帮姒启祾跳槽,自以为把事情都铺垫好了再让我们知道,显得你多有能耐似得。可就你的这些能耐,你觉得,对我们很有用吗?”
徐问心顿口无声,微垂了头。椿那里继续道:“让你先一步来这个村子,本想给你个机会和姒启祾说清楚。你倒好,该说的话一句没说,不该问的都问了个遍,恨不得把我们的底细都挖走。还在这不年不节的时候,鼓动着这些老老少少唱歌跳舞的。从言山岛到这里,我费了多大的心力才勉强留住了几个地方能让我们自在待着,你是怕我暴露得太晚吗!”
椿说最后一句话时虽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她随时都会将徐问心灭了口。可徐问心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豁了出去,他站到椿的面前,问道:“可你最终的目的不就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吗!你别告诉我,你以后就想在这个山沟沟里面图自在,最多像今天这样,在一群老头老太小孩子面前装大神!”
椿脸上明晦乍变的瞬间,姒启祾冲到了她和徐问心之间。高大的身形令他俯看着椿,目光坚毅。椿微抬着头,面上挂着冷而强硬的神色。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萨玛。这些可都是为你安排的。”莱特突然出了声,打破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