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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下一瞬,只觉一阵淡色风刮过,东方未央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偌大的睡房里只剩下傅忘川一个人的喘息声,以及纸页时不时翻动的声响。
许久,傅忘川才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踉跄却挺直了脊背的往外走去。
零陵的夜寂静又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摇曳的烛火衬得那一袭鲜红的纱袍愈发妖冶诡丽。艳至极则为煞,东方安的身体透着隐隐的不详之气。
傅忘川坐在床头看九重塔送来的几样折子,边看边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叹折子的内容还是别的。
许久才起身走到床边,静静凝望着东方安艳丽又苍白的脸,坐到床上,抱起她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身体,放在腿上。
复生,谈何容易。
逍遥泪,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就算鄙安不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逍遥泪,东方未央也不一定会借。
数百年前,半人半魔的水月教主月清臣于九重塔下**而死,流下的一滴血泪洇入土地化做晶莹剔透的宝石逍遥泪。
自后宝石流落江湖,所到之处皆掀起腥风血雨,持有过它的主人更是无一善终。昔年东方未央之父——天下会盟主东方墨妻离子散,其妻江山郡主更是因它身败名裂,虽最后仍是借助逍遥泪重生,但终究也逃不过一死。
东方未央光明磊落,有生之年断不会叫这等东西再现人世。而且死人重生乃是逆天而行,无论缘由为何,总是要遭报应的。
那是天下最怨毒的邪物,诅咒着每一个妄图获得幸福的人。
“傻丫头,这世上怕是只我和谣谣两个人,想你早点醒过来。”傅忘川俯下身,以额头轻轻抵着她的,莞尔笑语:“就算是为了我们父女,你是不是也该醒过来呢?安安……”
温柔的呢喃,情话犹如细雨抚过花瓣,在静谧的空气里流淌。
傅忘川从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但也不会轻言放弃。那一夜过后,他依然做着下人们的活儿,洗衣、做饭、烧水,甚至连那专门和九重塔传递信息的信鸽都亲自喂养。
连傅忘川都觉得好笑,这些以前他想都没想过的的活,现今做起来,虽谈不上得心应手,倒也颇有天赋。若是被九重塔的弟子或是其他江湖人看到了,不知会不会掉了下巴。
偌大的将军府,其实是没有多少声音的。泠玥老了,身体也不大好,常常呆在屋里一呆就是一天,而东方未央总是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些什么,他不说,傅忘川自然也不去逾矩问。
日子就那么简单又琐碎的过着,转眼又到了枫火如荼的时节。
而傅忘川,仍没有见到那传说中的逍遥泪。
信鸽传来消息,召光的西域之行盆满钵丰,九重塔的选拔赛也已经圆满落幕。梨谣没甚悬念的击败所有外姓童子,成为九重塔的少主。而柳约却意外的没参加护法苑的少护法选拔,而是去了长老阁参加考核,过程虽艰辛了点,但也算有惊无险,成为九位长老中赤长老的接替人。
柳约大概是要躲开什么人吧。说起来,柳约还是傅忘川亲口指派给梨谣的伴读,这些年来,柳约对梨谣那份渐渐滋长的情愫,傅忘川从来没说过,却都看在眼里。
其实,比起浮生,柳约应该是更适合她的良人。但偏偏,她倾心的只有浮生一个。
这些事,傅忘川从来不管,柳约也好,浮生也罢,他想让梨谣自己去抉择。
“安安,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呢。”他贴着她的头,轻轻说。
怀里的人,却始终安静沉睡。
入冬的时候,傅忘川孤身去了太室山,跪在昔日万花宫的废墟里,将无数纸钱一张张的投入火盆。
跳跃的火苗明亮灿烂,将荒凉萧瑟的地方点缀上一丝色彩。
花嫆爱了东方未央一辈子,为他而生因他而死,她的爱恋扭曲又决绝。决绝到宁愿毁去万花宫也要报复,报复东方未央和别人的女儿。
明白的人都知道,花连的死只是导火线而已。
鄙安也是这其中的牺牲品。
可鄙安她从不觉得委屈,她就是喜欢将所有的罪孽都揽在自己身上,亲人的误会、世人的污蔑、妄造的罪孽,她通通都揽在自己身上,从不去解释。
她的眼里没有苍生天下,甚至对善恶也不屑一顾。她的眼里只有两个人,曾经是珠瑾,后来是傅忘川。
她做的那些罪孽,曾经是为了珠瑾,后来是为了傅忘川。为他们,她不在乎自己受尽世人唾骂。
世人都不知道她的心思,珠瑾也不知道,只有傅忘川懂。若是他稍微再蠢笨一点,可能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