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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班长就分来一盒手表让我砸,我看着那银晃晃的表带,肯定心疼啊,舍不得啊!那时候这些东西可都是要凭票的,这上海牌手表,城市户口也不见得多少人有。要我砸,肯定是舍不得的。
但连长有令,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越南人的“财产”,我们要坚决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能偷不能抢,但也绝对不能留给这些白眼狼,所以非砸不可。
于是呢,我想砸了也是砸了,就悄悄留了一块,揣进兜里。
盯着月夜下不太明晰的表盘,我感叹呐,当年那个在越南私藏战利品的新兵蛋,回军营里绕了五年后,今天又给绕回越南来了。但愿这次任务,也能平安回国吧。回了国,就能立军功,那到时候复员了,争取回家也光鲜一番。
想着想着,这喉咙就有些干,正准备取下水壶时,就见远处的天边白光大闪,好似雷公电母争相登场。隔有好几秒,耳边才响起微弱的“隆隆”音。我点头一笑,果然,炮兵大哥准时出来“犁地”了。
炮声一响,最前的黄班长立即手势一打,我们就齐刷刷的盖好侦察面罩,然后抓起埋在草里的麻绳,佝背弯腰,缓缓走了出去。
耳朵旁边微弱的“隆隆”声响个不停,望着黑夜中那片白光大闪的天际线,我心想,是嘛,越南,我又回来了。
隆隆的炮声,让人冒出一股很奇怪的安全感。反击战的时候,炮兵大哥已经打出了名声,那一阵在越南的出生入死的部队都知道,咱们的炮兵,是我们最有力的“后勤保障”。所以现在就算周围只有我们六人,炮兵大哥远在天边,但我仍然有股稳在心窝的安全感。
除了远在天际的炮火,留在我们身边的,就只有黑暗了。此时我们正行进在半山腰,路是斜的,时不时也会有藤蔓拌脚,让你摔上一跤。这一跤摔下去,可不仅仅是擦胳膊挂腿那么简单。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脚下,是世界上著名的“地雷区”。
说到这片“地雷区”,那可就算“历史遗留问题”了。
七十年代,中苏决裂,越南便仗着苏联的支持,开始在中越边境滋事挑衅。为了防止解放军有可能的军事行动,越南在边境埋下了数不清的地雷,这是第一次埋雷。
七九年反击战之后呢,为了防止越南的反扑,咱们在撤军的时候,也在边境埋了雷,并号称让越南永远排不完,这是第二次。
第三次埋雷,就是在“两山轮战”期间,双方为了防止敌方侦察兵的渗透,又在边境往死里埋。
所以,在这条国境线上,有压发雷、松发雷、绊发雷;有防步兵雷、防坦克雷、子母雷;也有苏式雷、美式雷、越南式雷和中国式雷。它们挂在树梢上,埋在石缝里,掩于小溪边,共同形成了世界上种类最多的复杂雷区。
所以在这条边境线上,如果你运气差了点儿,前脚踩下去,就会换来“轰”的一声。轰声之后,地雷也会为你换个面貌。
去年我回了一次云南边境,听说部队组织了几次排雷,但还是排不完,还是留有大面积的雷区。战争双方的边民,都还在忍受战争留下的阴影,时有平民被地雷炸伤的消息。所以啊,这仗只要一打起来,就没有绝对的胜利方。
说回那晚。既然有雷区,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说,六个人全都敞开步子,听天由命?
自然不可能。有地雷,李科长是不会让我们硬闯的。按他的说法是,在我们训练的一个月里,这里悄悄派来了一个工兵班。工兵班一路往前,扫出了条形的安全区,并为我们拉出一条麻绳,保证沿途安全。
所以呢,我在前文提到的麻绳,就是这个作用。六个人握紧了这条麻绳,行进在半山腰中,一刻也不敢松懈。神经绷到了最紧,一步一步都是迈实了在走,谁也不想听到自己脚下“轰”的一声。
但有了这条“生命绳”,大家心里有了底,走起来也不算太慢。
走完山腰,地势往下,行至山麓处,周围一下子敞亮许多。因为之前遮天蔽日的树冠变得稀疏,月光透下来,好似白昼。抬头一看,还能瞧见撒满了夜空的星星在闪烁不停。侧耳一听,草堆里的虫鸣此起彼伏,全然不理会这队闯入的侦察兵。是啊,和战区的炮声隆动一对比,这里是多么的静谧!
但那晚的实际情况,并不如我事后想来的那样怡人心脾:我们有很长的路途目标要赶,黄班长的要求是,如果今晚到不了路线分划的第一段,今晚这觉就不用睡了。
更危险的是,这看似静谧的深山老林,说不定就会碰到绕路而行的越南特工队,也也可能会遭遇越军的明碉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