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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我们现在的状态,想想还真的奇怪,好像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起,可是却又似乎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我坐下来,“说吧。”
“你先说吧。”
我看着他精致的面庞,淡淡地说:“师北承,我们别这样玩下去了,我累了,散了吧。”
好半天,才感觉到他的呼吸,手中的烟停在半空中,显得特别突兀。
“玖月,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闭上眼睛,冷漠地忽略了他像个孩子一般的无助:“我们没有以后的。”
“谁说没有以后!”他突然吼了起来,伸出手砸在茶几上。一张脸阴暗得可怕,怕得我连声音都颤抖了:“师北承,你不要这么固执,你我明明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根本没有感情而言。”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你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而言是不是?”
“是。”我低眉。
“为什么?”
我笑,“这要问你自己。”
“我自己?我自己……”他重复着,然而冷笑,“玖月,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欧尧?是吗?因为他你放弃我吗?”
我咽了咽,只觉得喉咙生疼,眼泪就要冲出来,连忙调整了情绪,笑着说:“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菜。”
“我说过了,你太自以为是。”
“要怎么,才能让我不自以为是呢?看着你跟她成双入对回家探望父母,看着你为她难过失神整夜醉酒,看着你每日听着她最爱的歌曲怀念感伤吗?这样,算感情吗?即便我是个玩物,只是你一时心血来潮选择的女人,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更何况,我有选择要不要做你女人的权利是不是?”
一口气说下这些,却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而且我没有哭,只是一颗心像被什么撕扯般的疼痛,鲜血淋漓地把那些苦楚和委屈一点点揭开来,直到疼到麻木,忘了哭。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眼中有五光十色的烟火,他走过来,轻轻抱住我,让我的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声音就像梦呓般:“小月,是因为这样吗?你是因为这些对不对?如果是因为这些,那么让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过怀念和难忘,相反,我早就忘了,在我们还没有分手,还朝夕相对的时候,在我在米兰的夜晚遇到醉酒的你时,我就已经忘了对她是怎样的爱了。我每日自责,我把对你的痴迷理解成了一个男人正常的喜新厌旧,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还是那样被你征服了,你说的那些,都是你一个人的想象,我跟她一起回家,也是因为我还不能让父亲知道我们分手,我喝酒,是因为我明明喜欢你却不能告诉别人,你明明是我的女人,却在别的男人车子里,我……”
他终于再说不下去,我看着怀中这个男人孩子般的脆弱,我被他困在他的臂弯里,空气中全是他的味道,我好想哭啊,我好想这样的时刻与他紧紧抱着大哭一场。
可是却忍住了,连之前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心软的念想,也被他这样深情的告白深深震惊了,与眼泪一起,全部都吞回了肚子里。
我该相信吗?那么些他和她相爱的证明在我脑海中重复播放,他说的这些话,我要相信吗?
然而,无论信与不信,那句分手再也没有从我的口中说出来。
他松开我,轻轻吻我的眉头,吻我的眼睛,吻我的脸颊,吻我的唇,耳垂,脖颈……
师北承,我爱你,可是为什么我却不能说。
好像我先开口了这句话,就永远都不能占到感情的上风了,好像说出这句话,我就输了。
晚上,两个人纠缠在浅灰色的床单上,他的身子那么烫,我的身子那么凉,却这样缠绕着,缠绕着。我想起沐琳夕那纤瘦而美妙的身材,想起她那精致如白瓷的皮肤,想起她的种种,以一张永远完美无瑕的面孔。
心意迷离间,只听他在我耳后轻轻念着:“我爱过的女人都会爱上别的男人……小月,你也会吗?”
是啊。我也想说,为什么我爱过的男人,都在爱我的时候有着另外一个女人。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假若我们最初就会相识,或许,也一样要遭遇到后来的背叛。
一段感情要相守那么难,总是要伤过一次才知珍惜的,就像歌里唱的:如果我们不曾走过感情这条路,如何知道心魔是最沉重的包袱。
年少轻狂的好日子,一懂事便结束。
就这样我们又重归于好,第二天去上班,一整天都在笑,不论看到什么,都觉得是那样可爱。连设计图的风格都从大气高调变得小女人的清淡了,那么软,那么暖。
小舟笑言:“我们玖经理,是不是恋爱了?”
我抚摸着白瓷的咖啡杯,那清晰的纹路,连反驳都没有,只是笑。
下午无事的时候,在网上搜了很多菜色,我想亲自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给他,如果他说那些话给我听,我想,我是愿意相信的,无论真假,即便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相信。
下午的时间特别漫长,感觉过了很久才终于是熬到了下班的时间,我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上了出租车便直奔家附近的超市。
买了很久的菜,挑挑拣拣,像一个认真的主妇一样,想着如何做一顿最家常不过又最好吃的晚饭给他。
最后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和一条刚刚宰掉的大鲤鱼,还有微弱的气息,偶尔在袋子挣扎一番,我高高地提着,回到家才发现,他还没有回来。
换了衣服,洗了手便闪进了厨房,开始努力思索下午在网上看到的菜谱,原来,爱一个人,除了伤与痛,还有这般美好的时候。
尝了一口鱼汤,似乎淡了一点,拿起盛盐的小勺,想了想,又担心他吃不惯口味太重的,于是又缓缓放了下去。
好不容易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我期待着他一进门就抱住我,大呼玖月万岁。
然而,还是设想得太完美了,我暗自想,果然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看着他沉默地走进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撇了撇嘴,心想大概他心情不好,虽然心里有着小小的失落,可是还是没有太多在意的。
好不容易三个菜全部做好,盛出来一一摆在餐桌上,解下围裙走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吃饭啦!”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甜甜腻腻的。
他看了看我,却只淡淡地:“好。”
一顿饭都没有什么话,我问他:“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
他却也不答,只是静静地摇头。
偶尔手机响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短信息,思索很久,然后小心地打着回复。
我默默地吃饭,默默喝汤,并不理会。
不久,他的手机又响起,他看了看,没有说话。
“有什么事么?”我问。
“没有。”
好吧,师北承,既然你不肯与我说,我也不再过问就是了。
我沉默地捡起碗,见他也没有吃了几口的样子,无比心痛我做了两个小时的菜。
本以为这样也就罢了,可最后他的手机却尖锐地响了起来,这次是电话。
他接了起来,我在厨房里,水流哗哗地响着,于是也就不是很能听得清楚他说了什么,没过多久,他轻轻走到我的身后,我回过身,发现他已经穿好了外套。
“你要出去吗?”我问。
“嗯,是,我出去一趟。”
“好的。”我转过头,继续洗碗。
“我可能……”他吞吐地:“可能今晚不会回来了。”
“好的。”我依然洗碗。眼泪滴进水里,好在我背着他,他看不到。
“你就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问?问了你就会不去么?”
“小月……”
“好,”我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中显然已经放下了我在他面前努力堆积的尊严:“那么,师北承,你不要去,好不好?”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他说。
我摇头,“可是我知道是什么人。”
“嗯,是她,”他说,“可是,我真的要去一趟。”
“你看,”我绝望地一笑。“我就说,我拦着你,你也会去的,去吧,我们……还是只能这样子而已。”
“你相信我。”
“我也想。”
揉了揉眼睛,他娘的辣椒真辣,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噼里啪啦地煞是楚楚可怜,可是又能怎样呢,即便向来骄傲的我眼泪逆流成了河,他也仅仅是抱了抱我,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幽幽地说:“师北承,如果你今晚回来,我就原谅你,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到这里。”
他走到门口,拉着门把的手微微停顿,转过身看我,用力地点头。
这一幕,多么像一出生死诀别,我还是要再淡定一点,再镇定一些才好。
于是洗过碗后,又开始一遍一遍擦地,打扫房间,整理衣柜。
过了很久很久,我伸了伸已经僵直的腰,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凌晨2点半。
他还没有回来。
严格意义上讲,过了十二点,就是已经过了今晚了。
然而我安慰自己,不,不算,要过了这一夜,直到明天早上才好。
于是一直到三点,三点半,四点,四点一刻,四点半……
我跌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用手支着疲惫的额头,然后拉开窗帘,看着天空已经逐渐放亮, 我疲惫地想,无论如何,我还是挡不住他走向她的脚步,就像无论我如何也延迟不了太阳照常升起的时间。
我安静地为自己煎了一个蛋,上面撒了些葱花和香菜,又放进一点点的醋,端到桌子上,默默地吃完。
这顿早餐,是我给你最后的时间。
当然,后来你还是没有回来,于是我收拾了碗筷,走进浴室,放水冲澡,出来吹干头发,穿了我最漂亮的鞋子,出了门来。
上班,工作,像往常一样。
直到快要下班的时候,欧尧再次适时出现,站在我办公桌面前,我抬起头,才发现他如此英俊,尖尖的下巴,倨傲的表情。
然而这样一个大男人,公司里人人惧怕的男人,却每一次都会在我面前温柔而寂寞地笑,他,很寂寞吧?
那么多女人喜欢他,崇拜他,可是还是抵挡不了他的寂寞。
我站起身来,说:“欧总,我想,晚上有空的话,陪我去吃饭吧。”
他点点头,说:“好的啊,反正我也正有此意,结果被你先说出来了,那么就该你请客了。”
我撇撇嘴,“欧总,抠门!你那么有钱,总是来榨员工的这点碎银子。”
他笑,拿了我的包,说:“走吧。”
我看了看手机,上前去扔进他手中的包里,跟在他后面走。
现在真好,也不用打电话发短信给师北承,告诉他不用等我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上了车子,他问我想吃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我相信,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可怜极了,因为从欧尧的脸上我看到了叫做心疼的东西。
他说:“是不是不开心?”
我点头。
他问:“因为师北承?”
我点头。
他不再说话,用力打了一圈方向盘,车子急速拐向出口处,我一个坐不稳,赶紧抓住车门。
“去哪?”
“去找他!”
“不要!”我拦住他的手,定了定神,祈求他:“欧尧,不要去,我们已经完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胸口隐隐作痛,那一句“完了”,以及那一句脱口而出的“欧尧”,让我们两个人都瞬间停滞了。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过脸,认真地问我:“你叫我什么?”
我有些尴尬,脸颊两侧的头发也已经长到胸前了,我用手指绕过发梢,想来这个动作也是极为煽情的。随后我轻轻念:“欧尧,我叫欧尧,可是,这个名字,因为我把你当成朋友,而不是我的老板。”
他的神情瞬间落寞下来,然而转瞬便化为了苦笑。
“也好,至少比老板更进了一个级别。”
我也笑了,“那么,可不可以陪我去喝酒,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失恋了,我只想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然后天旋地转,想不想他都会变得很开心,没有痛苦。”
他望着我,我从不知道这些话对于他来说究竟有多残忍,因为我从来不曾估测相处仅仅几个月的我们,他会有多深的感情给我。
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好感,喜欢,因为我从不喜欢他的身份,从不爱他的钱,所以,他想把我纳为己有,毕竟,遇到一个不爱他的名号的女人不容易。
那晚我们去了酒吧,只有我们两个人。
喝了很多酒,酒后乱语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还犹存清醒的时候,我记得我一直在念师北承的名字,师北承,师北承,你这个痴情种!
手机在包里一直响,然而我和欧尧都没有听到。我们开心地说笑,我给他讲在米兰的故事,给他讲我在米兰的那个男友。
我说,他叫傅恒,很帅,并不输你,也不输师北承。
我说,傅恒很有钱,但是你可能更有钱。
我说,傅恒家世很好,和师北承一样是富二代,只是他这种程度的富二代,却不能落入季小晴的眼里。
我说,傅恒后来骗了我,不,或者说,三年前就骗了我,他有另外的女人,那个女人是家里给安排好的结婚对象,他说他不能拒绝,否则他会什么都没有。
我说,我很幸运,有过傅恒那样优秀的男友,虽然后来他甩了我。我有过师北承那样优秀的富二代,曾经和他在一起,如果那算在一起的话。我有你这样人人赞羡的男人陪我喝酒,听我发牢骚,我好幸运,为什么今天不是感恩节,我想感谢全世界,感谢我妈妈,如果她没有跟着有钱人跑了,我也就不能出国留学,也就不会认识你们这么多的幸运。
我感谢我有钱的继父,虽然是因为他害得我亲生爸爸一直躺在病床上,一睡就是十几年。
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欧尧也不阻止我,只是一味用他那独特的方式听我,眼中的深情被醉酒的我完全地忽略。
最后,我说:“对不起,欧尧,我好像,利用了你对我的好,我好像很卑鄙。”
他摇头,说没关系。
后来摇摇晃晃地去洗手间,洗了脸,企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拿纸巾的时候才看到包里的手机屏幕正一闪一闪,我掏出来,笑。
“喂?”我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在哪?”他的声音焦急万分。
“我……”我看了看四周,“我也不记得名字,只知道是酒吧——哦对,上次那个酒吧,哈哈,上次你告诉我不要再来这种地方的地方。”
“玖月,你别动,等着我!”
还没待我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我定了定神,努力沉稳自己的步伐,脚上的高跟鞋丝毫不影响醉酒的我正常走路。
出了洗手间,回到我们的座位,看到欧尧,我说:“欧尧,我是不是特别傻?”
他伸手,撩起我眼前的长发,温和地说:“不,傻的是我。”
我扯了扯嘴角,坐下来,困得厉害,眼皮已经抬不起,我趴在桌子上,呢喃着,只觉得口渴得要命。
后来,欧尧张开手臂,让我倒在他的怀里,我闭着眼睛,清晰地闻到这不是师北承的味道。可是师北承,你在哪里,现在,是她在你的怀里吗?
你们那样伤,那样爱,如今,会更加珍惜彼此的吧。
我这样想着,最后如我所愿,安稳地睡了去,果然,酒精是这样好的东西,它蔓延在我的血液里,让我不论想你还是怨你,都可以不再失眠。
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我,终于倒在欧尧的怀中沉沉睡去,没有梦境。
以至于,我根本不知,也无从知晓,师北承在半个小时候赶到,站在酒吧门口,看着我在他怀里安然入睡、气息平缓,嘴角还挂着笑。
他看了不知多久,最后就那样默默地离去,没有回头。
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眶发红,胸口疼痛。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欧尧的车子里,倒在副驾驶上面,一整晚沉沉的睡眠让我的腿麻得厉害,刚一动,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身旁的欧尧,闻声也醒了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我。
两个人突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