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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没有诛灭海殷一家,是为了展示君王的仁德,毕竟在顺天府中,谷儿是有名的大善人,宽容对待她的罪名,能让骂声灌顶的雍正帝体现出慈心。
反正一个发配边疆,此生不得返京;一个囚于深宫,言行举动都收约束。
在以前,如果涴秀只是与朝中官员,或皇室宗亲联姻,雍正帝一定不会让玹玗成为陪嫁,斩草未除根又铺设前路的后患,在弘皙身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绝不能再给杂草任何养分,否则就会面临肆意生长的情况。
可是,若让涴秀远嫁和亲,局面就完全不同,外族异邦能成多大气候。再者,一旦远离京城,玹玗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引发议论,雍正帝可以随心支配其生命。
以现在的情况,雍正帝一心想要压制毓媞,缩控钮祜禄家族的势力范围,涴秀也是一颗不能给予养分的杂草,选她去和亲,边疆如果从此安宁,功劳与她无关,乃是因为此次战役;倘若某日清廷再次萌生彻底灭掉准噶尔的念头,她就会成为战争的一个燃点,挑起事端的借口,而当战火重燃之后,这个牺牲品的生死也就不再重要。
帝王权术,只讲最大利益,从无悲天悯人。
翠缕安排玹玗跟着戏班上船,自己又转身回牡丹亭,既然以盯人为由头,怎么都得多安排几个宫婢监视着戏班,反正曼君也在怀疑毓媞此举的用意,还不会让玹玗显得太明显。
刚一上船,玹玗的目光悄悄扫视过众人,只有在看到那个青衣后,眸色有略微的惊讶,因为这个人她见过,就是元宵夜为弘历挡祸的那个女人。
云织静默不言地望着玹玗,虽然没有动作,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而一旁的云绣则主动移到玹玗身边,笑嘻嘻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奴才名叫玹玗。”冷眼抬头,淡淡吐出这几个字。
“奴才?不是太监才自称奴才,宫女应该自称奴婢吧?”云绣眉头一皱,细细地打量着玹玗,模样倒是挺标致,可态度冷得像冰块,真不明白弘历为什么如此悬心这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小丫头。
“在宫里,只有旗人和内监才有资格自称奴才。”玹玗不太情愿的解释。
其实,从满人入关直到康熙初年,宫廷中仍沿用明朝时期的称谓。后来之所以改变,据说是因孝庄太后为了方便统制,展开了对民众的思想禁锢,强迫汉族和其他民族改俗,旗人为了和汉人区分地位,便开始自称奴才,自贬讨好主子的同时,也能表示自己更忠诚,关系比一般人更加亲密。
到了雍正朝,在强压的局面下,这种风气开始迅速蔓延,一些旗人家臣也学着用奴才二字自称。在朝为官的王公大臣,面对皇帝与妃嫔时,也渐渐开始改称奴才,以示对君王忠心不渝。
“什么破规矩,还不就是把百姓当贱命。”云绣冷冷一哼,嘟囔抱怨。
升平署总管故意咳了一声,阴狠地瞪了云绣一眼,示意她闭嘴。
云织倒是蛮喜欢玹玗这种冷漠透着傲然的个性,把云绣拉回身边,伸出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只要今日献戏成功,她们至少能留在圆明园直到新年,所以来日方长,不用急在一时。
方丈岛上,紧邻通往蓬莱岛的九曲廊桥旁,有一排供奴才休憩的房舍,戏班就在此准备。
亥初三刻,升平署总管领着一班女孩子前去献戏,几个小太监抬着她们需用的箱笼跟去,同时翠缕又带着两个宫婢回来,和玹玗一起跟着女戏们过去蓬莱岛。而班主和其他戏班中的男子则被御前侍卫看守,若无雍正帝召见,绝不能踏上廊桥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戏台搭在正殿前面的广场,雍正帝和众妃嫔也不必挪动,只需将殿门敞开就好,听到锣鼓笙箫传来,唱腔悠扬婉转,那声音绕林浮水,再配凉风微送,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殿内除了有地龙带来的温暖,还备有足够的碳爖,如此听戏也不会觉得冷。
不过,在后台帮忙打点的玹玗,似乎发现好玩的一点。
戏台搭得这么远,唱音是更好听了,但是雍正帝只能大概看到女戏们的身段,至于容貌眉眼,恐怕就连“大概”都是模糊的。
毓媞真是好心思,选了新人新戏讨雍正帝欢喜,仍不忘防着这些女戏攀龙附凤的妄想。戏罢之后立刻夸奖了撰写戏文的班主一番,雍正帝便赏识得招了江平到殿内答话,全然没有留意那些娇俏多姿的女戏。
雍正帝赏赐金银给江平,并问冬至和新年这两个大日子可有什么好作品,江平都恭敬的回答了,还大概叙说了手中两本戏的内容,竟都让雍正帝满意。
江平退下后,正殿门关闭,差不多过了两刻钟,后台这边都收拾妥当,正要准备离开时,却见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前来,指了指包括玹玗在内的三位宫婢,让她们不用跟着戏班回方丈岛,都去偏殿耳房候着,待雍正帝和妃嫔们离席,就去帮忙清扫正殿。
玹玗紧握着双拳,深吸了口气,才跟着总管太监离去。
今夜,她要单独面对雍正帝,怎样才能不引来灾祸,只牵动怜惜?
没有半点把握,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