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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皇上隐忧
殿内的宫女为皇后和吉雅奉上新茶,吉雅话说的多了,早已有些渴,一口就饮下一杯。皇后看着她举止大方可爱,便笑着道:“徐才人,这是雍王,这是吉妃,是才册立的雍王的侧妃。你前些日子病了,一直都没见过!”
玉菱低头起身,朝雍王和吉妃的方向又行了行礼,“见过王爷,吉妃娘娘!”
雍王毫无表情,也不做任何回应。吉妃仔细又瞧了玉菱两眼。
皇后又问道:“今日容君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本宫这里?”
吉妃答道:“临走时,王妃娘娘说府中还有些事,就没和我们一起来,说是改天再来看皇后娘娘。王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一样美丽又贤淑,难怪王爷在匈奴时一直想念她。”
雍王这才开口语气充满感激的道:“这两年我不在时,多亏了容君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把慕鸿也照顾的很好。”
皇后亦是感慨的道:“这几年,容君确实不容易,幸好你平安回来了。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殿内的嫔妃又都称赞了雍王妃几句,皇后看时辰也不早了,就让大家都散了。
玉菱跟在丽妃身后一起回如意宫,想着与雍王今日一见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忍不住回首望着雍王和吉妃远去的背影,只觉心摧肠断。
回去的路上,玉菱心不在焉的和丽妃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丽妃以为她大病初愈,精神还不是很好,也没在意。
玉菱回到别殿后,梨花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妹妹怎么了,今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没发生什么事吧?”
玉菱解下身上的披风,淡淡的道:“没什么事,就是在皇后娘娘那里遇见了王爷。”
梨花紧张的问道:“王爷认出你了,他说了些什么?”
“他虽认出我了,我却装作不认识他,他也没说什么。”
这时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刘三宝来到殿外,传旨道:“徐才人,皇上口谕,命今日由徐才人侍寝,请徐才人稍做准备。”
玉菱想推诿道:“刘公公,劳烦你跟皇上禀告下,今日我还是有些不舒服。”
“皇上听御医说徐才人的病已经大好了。”刘三宝好心提醒玉菱道:“若徐才人身体还有不适,不如今夜见到陛下后当面禀告。难得陛下还能记着你,宫中多少娘娘们等着皇上的召幸,还等不到。难道才人想在这宫中无人问津,永远只做个才人。”
玉菱只是默然,自己的心在入宫那一刻不是早就死了吗?当初入宫只想既然还要活下去,她就不甘心像以前那样卑微的活着,任人宰割,总有一日她也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要掌握别人的命运,让公孙寒、雍王妃,还有莲妃那些欺辱过她的人都要跪在她的脚下。她要自己长成一棵大树,不要再依靠任何人。
和雍王那些以往的记忆恍若前世,事到如今已是半点不由人。她如今还能奢望雍王的柔情吗?若一不小心让旁人察觉到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情,只会又害了死里逃生,历尽千辛万苦回来的雍王。
她想着今日见到雍王和吉妃的情景,雍王应该很喜欢吉妃吧,在危难时是她救了他,帮了他。吉妃也是很爱雍王的,要不一个异族女子也不会背叛亲人,离开故土,随雍王来到这里。
她就如心里硬塞了一颗酸枣,从心里一直酸到牙齿。她微笑着掩饰嘴角的酸楚,对刘三宝道:“多谢刘公公提点。我一时糊涂只想着怕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尽心伺候陛下。”
刘三宝看玉菱已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笑道:“徐才人真是明白人,奴才告退了!”
入夜时,玉菱来到月华殿前,月华殿的台阶并不高,玉菱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台阶似乎好费尽全部气力。
当走到月华殿大门前时,她立在那里未动,只觉孤独无依,以后这条路只有靠自己继续走下去,不能再连累雍王。
玉菱闭上眼,义,我的心早已给了你,即使我能忘了你,也再也无法从你那里取回自己的心。从今以后只要你能平平安安便好。
“徐才人,陛下已在殿内!”站在殿门一侧的刘三宝向她行礼道。
玉菱睁开眼时,脸上已是紧张中带着喜悦的神情,问:“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刘三宝思索了一会,道:“陛下这几日总是眉头深蹙,似有烦心事!”
玉菱微颔首,迈进了月华殿。
在这同样的夜里,雍王正独自一个人呆在早已布满灰尘,四处挂着蛛网的曦园中。从皇宫回府后,雍王就一直呆在曦园中,连晚饭都没吃。
从匈奴回来后,他已在曦园中寻过好几回,玉菱连一封书信,一个字也没留下。她定是以为他真的死了,永远不会在回来了。
雍王记得自己在匈奴时,经常梦到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风尘仆仆的赶回王府,直奔曦园而去,玉菱满心欢喜的站在园中,看到他便扑到他怀中,撒娇的道:“义,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可当他终于从匈奴回到王府,直奔曦园时,只是那扇紧锁的大门。下人为他打开那扇门,他踏入曦园时,再也寻不到玉菱的身影,那绣架上即将完工的孔雀蓝锦服已蒙尘。他眼前浮现那日临别前在街上,她眼中依依不舍对自己说:“公子一定要如期回来,不要让锦袍搁置太久!”
雍王在漆黑的夜里,独自站在曦园的秋千旁,回想着今日在宫中见到玉菱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犹记得皇后对玉菱说的那句“如今你是侍奉圣驾的人,身子一定要好好地将惜着,才能伺候好皇上,若能再为皇上添些子嗣就更好了!”
他的心宛如生生的被人一片一片的撕开,在那个红霞满天的傍晚,她情深似海的对自己说:“义,我会在这园子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读书写字,饮酒作诗、弹琴歌舞,赏花开花落,看红霞满天,相守到白发,儿女成群!”
他紧紧抓着的秋千绳索,已被他生生扯断,“是谁?”
“王爷,是臣妾!”
雍王转身时顺手抹去眼角的泪,看到雍王妃一个人提着红纱灯笼,站在他面前。
雍王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得有些寒,道:“容君,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雍王妃放下手中的灯笼,为雍王披上她带来的披风,道:“臣妾听说王爷今日一直在这里,连晚饭都没用,就过来看看,不想惊扰了王爷。”
雍王直直的盯着地上红纱灯笼,道:“本王没事,你回去吧!”
雍王妃突然跪下,哀哀戚戚的道:“王爷你若心中难受,就只管打臣妾骂臣妾吧!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辜负了王爷的嘱托,没照顾好桃花夫人。那时刚得知王爷你跳崖生亡的消息后,臣妾亦是伤心欲绝,府中更是乱成一团。哭得,闹的,自杀的,要走的人都有。臣妾只好对府中所有姬妾说,要走得可以领一些银两离开,要留下的也可以留下。没想到桃花夫人第一个就要离开,臣妾虽想挽留她,但也没留住。。。。。。”
雍王妃的这番解释已对他说过好几次,可他一点也不信,但现在想到今日遇见玉菱她对自己淡漠的表情,他倒宁愿相信雍王妃的这套说辞。
他却不愿再听下去,打断她问道:“桃花夫人离开时下雪了没?”
“没有,臣妾记得那时快到深秋了。”
雍王莫名的笑了起来,他一直以为玉菱是深深的爱着他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没想到还没有到他们约定的时候,只是听到他的死讯她就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难道那些甜蜜的言语,身体的缠绵,一生一世的诺言都是她骗自己的吗?她看中的也许只是自己这王爷的身份能给她带来什么,能让她拥有什么!当得知自己不在后,她就要去找比自己身份更高的人!
雍王妃看到雍王突然发笑,心中极不安,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雍王道:“王爷,不要再为一个青楼里薄情的女子伤心消沉了,难道你忘了你心中的抱负,忘了我们多年来苦心经营都是为了什么?”
雍王终将目光投向雍王妃,扶起她,恢复到平日的温柔,道:“鸿儿睡了没?我们一起回静/园,这两年来本王也让你受苦了,你独自支撑着这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容易。”
雍王提上地下的灯笼,拥着王妃离开了曦园。
月华殿内,玉菱伺候完皇上,倦怠的躺在龙床上,微微喘息,心已痛的麻木。
皇上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沉沉的睡去,只是斜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将玉菱的一缕青丝捏在手中把玩,似有什么心事。
玉菱见皇上未睡,不敢先睡去,睁着眼睛,满脸堆笑的望着皇上,欲起身穿衣。
“你不是身体还有些不适吗?不必起来伺候着了,免得又染了风寒。”皇上放下手中的青丝,侧过身半躺着,抚摸着玉菱头上的秀发。
玉菱枕在皇上的手臂上,道:“臣妾瞧皇上面带愁容,更担心陛下的身体,要是因为臣妾侍寝,陛下再病倒,臣妾害怕。。。。。。”
“上次朕病倒了,有人为难你了?”
“陛下并无大碍,没有人为难臣妾。”玉菱泪含眼眸中,仰望皇上道,“臣妾做梦也没想到能得陛下如此宠爱。臣妾听刘公公说,宫中下等嫔妃在月华殿内侍寝是不能留宿在殿内的。可陛下那日却让臣妾睡到大亮。臣妾惶恐,害怕会失去陛下,请陛下为了臣妾多保重身体。”
玉菱这番话说得动人,皇上慈爱的看着她,叹道:“朕已经老了,让你跟着朕,真是委屈你了。”
玉菱靠到皇上的胸前,撒娇的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一点都不老。臣妾也一点不觉得委屈。”
“我不老吗?太子都已成年二十好几了,秉义也都快三十五了啊!一晃二三十年就这样过去了。”皇上陷入回忆中道,“记得朕和秋月成亲时,秉义才六岁的样子,整日里跟在朕的身后,‘哥哥,哥哥!’的叫着,就希望朕总带着他一起玩。没想到现在他竟成了日后威胁到太子继承皇位的最大隐患。”
玉菱的身体在皇上的怀中僵住了,皇上以为她害怕,抚着她的背,道:“朕说的话,你听不懂不要紧。”
“陛下是说王爷他要谋反!”玉菱心中震惊,表面却惊讶的问道。
皇上松开搂着玉菱的手,看着她道:“朕只是有这个忧心,太子虽已成年,从小在宫中长大,习得四书五经,帝王之术,却从未上阵杀敌,没有卓越的战功和政绩,日后登基只怕难以服众。而秉义无论文治武功都在太子之上,早年又和朕一起征战沙场,在那些老臣中也颇有威信。他若甘愿屈居太子之下,当个辅政大臣,对太子是再好不过。但他若万一有反心,只怕日后朕若去了,他要取代太子易如反掌。”
玉菱听到皇上这番话,犹如晴天惊雷,难道皇上有杀雍王之心,玉菱拼命的笑道:“陛下多虑了吧。臣妾听闻王爷从来不关心朝政,整日流连在青楼中,沉迷于美酒女色,怎么还会有这种野心?”
皇上有些疲惫的将头埋在玉菱的青丝中,低沉的道:“但愿如你所说。”
皇上又欲解开玉菱身上的粉色寝衣,玉菱护住胸前的衣结,娇滴滴喊道:“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早点歇息吧,臣妾。。。。。。”
皇上嘴唇滚热的吻住了她的唇,轻轻移开玉菱挡在胸前的双手,解开那衣结,不容她再说话,从她的唇吻到脖子,又向下一直吻去,气息急促压住玉菱。
玉菱只有尽力迎合皇上,轻轻的呻吟,做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即便是没有一点动情动欲的感觉。有些晕眩的闭上眼,只见桃花盛开的桃林里,雍王手拿树枝指着她道,本王一定要让美人的心活过来。我的心因你而活,因你而死,一滴泪伴随着皇上在她身上的一声低吼悄然而落!
这一日天气舒爽,玉菱走在太液池上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中,池中的小荷已露尖尖角,已快近六月天。两三个月来皇上除了偶尔留宿在皇后的长安宫中外,只召幸过玉菱一人。虽没有像原来一连五日召幸,但每隔几日便会召幸她。
她虽只是个小小的才人,宫中的人却都不敢得罪她。宫中对她的风言风语早就满天飞,谁也不敢当她的面说什么,她也只当不知道。
每次给皇后请安时,那些正经端坐的妃子们心中虽有怨气,却也不好表露半分,大家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就连平日对她热络的丽妃,也时不时会带酸醋味提醒她,后宫中应该雨露均沾,独占鳌头的风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她也向皇上提过,可皇上的意思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以前的后宫中皇上对谁都差不多的,谁也没有特别受宠,每个人都苦闷寂寞,但都是一样的,若是有怨,谁又敢去怨皇上。
但如今玉菱打破了这种平衡,这让每个人看到原来皇上也是会专宠女人的,只是专宠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这怨自然都转到玉菱身上。
玉菱是期望得到皇上的隆宠的,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早,这让她也有些忧心。
跟在她身后的梨花,道:“才人,前面就是来仪宫。”
玉菱看来仪宫红墙绿瓦,四周种着稀稀疏疏的潇湘竹,大小规模和如意宫一样。住在来仪宫里的贤妃,平日里抱病呆在宫中总是深居简出,很少能见到她。
玉菱早就说要来拜见她,今日得闲特意前来看她。
玉菱对梨花道:“劳烦姐姐去叩门!”
梨花扣了几下,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打开宫门,她没见过玉菱和梨花,一下愣住了。
玉菱忙道:“劳烦禀告贤妃娘娘,徐才人求见!”
那宫女听到“徐才人”惊讶的对玉菱行了行礼,便转身进去禀告。
一会功夫就回到门口,请玉菱进去。玉菱一走进来仪宫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问那宫女:“贤妃娘娘最近身体可好些?”
“身子好多了,也没怎么咳了,夜里睡得也踏实。每到春夏时节娘娘的病就会好很多。”
玉菱关切的道:“越是如此越不可疏忽,夏日治冬日的病是最好不过的时机。”说着已走入来仪宫的殿中。
贤妃今日着月白的丝绸衣衫,头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髻,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看上去如一个寻常贵妇人。她坐在殿中的檀木雕花椅子上,笑道:“想不到徐才人还懂得医术。”
玉菱向她行礼,道:“让贤妃娘娘见效了,臣妾只略懂一二。”以前她在镇国将军府时,镇国将军堪称神医,好像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听说镇国将军在跟随当今皇上前,是御医出身。因此她也只是耳闻目染懂得皮毛。
“坐吧!”贤妃叫人给她看了座。
玉菱依言坐下,道:“看娘娘精神要比以前好多了,臣妾一直都想来拜见娘娘,可总有事耽搁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贤妃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浅浅笑道:“怎么会?难得你如今如此受皇上宠爱,还记得本宫这个有病的闲妃。宫中的那些才人常在很少到本宫这里来,多是去德妃、淑妃那里联络感情。”
玉菱有些惆怅的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的这般宠爱并非臣妾所想,臣妾反倒害怕,害怕积怨气于一身。还不如像贤妃娘娘这般清闲自在。”
贤妃看她表情恳切,道:“本宫在佛经里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两和尚在过河时看到一个同样过河的女子跌倒了,其中一个和尚背着这个女子趟过了那条小河,两个和尚送走那女子后。一个和尚对那个背着女子过河的和尚道,你背女子过河犯了色戒!背女子过河的那个和尚回道,我早就放下了,是你还背着她在走。”
贤妃说完这个故事,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又道:“难得你年纪尚轻,就懂得持宠不骄,其实不用管旁人怎么说,只要自己该放下时能放下便好。陛下并不是和尚,只是这些年来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冷落了妃嫔,其实陛下自己心里也孤苦的很,难得你能让陛下打开心结,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玉菱听闻这番话,不由对这位看似柔弱,总带着病容的贤妃另眼相看,道:“娘娘真无愧贤妃这个称号。”
贤妃不由嘴角带着凄苦的笑。这时一个宫女欢喜的禀告道:“娘娘,慕秀公主回来了。”
“秀儿!”贤妃又是激动又是开心,欲站起身时,只觉眼前嫩黄色一闪而过,公主已翩如蝴蝶般跑进殿内,扑入贤妃的怀中。
“母妃,秀儿好想你啊!近来身体可好?”慕秀公主的声音清细娇柔,撒娇的将头依在贤妃的怀中。
贤妃摩沙着慕秀的云鬓,道:“母妃今日身体很好,你不必忧心。倒是你这么大了还这般撒娇,叫人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