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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嗜好笺纸,郑振铎嗜好木刻画。
三十年代初,郑振铎在北平搜访笺样五百张,鲁迅从郑振铎陆续寄来的笺样中选出三百三十二种,编成六册。《北平笺谱》编定后,由鲁迅承担印费四百大洋,交由荣宝斋刻印。
书成之后,鲁迅专门撰写了《〈北平笺谱〉序》,郑振铎也撰写了一篇《访笺杂记》作序。首印一百部,其中鲁迅自订二十部,郑振铎十部部,内山书店经售二十部,余五十部预约发售,当时的售价十二大洋。
十二大洋的价格可不便宜,足够北平当地五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鲁迅的序言,是由魏建功书写。
魏老中国现代语言学的早期开拓者,北大古文献专业的奠基人,写得一手唐人写经风格的书法,笔画丰腴,具有明显的隶书遗意,字体秀整,一丝不苟,非常符合笺谱的味道。
文后加盖“鲁迅”白文印和“天行山鬼”朱文小印。
为什么用天行山鬼这么个怪里怪气的笔名?这还与鲁迅、钱玄同的纠葛有关。
当时鲁迅与钱玄同的关系不太好,虽然魏建功思想上更偏向于鲁迅,但在学术上,他却是钱玄同老先生的大弟子,为尊重老师,他署上这个“怪名”。
天行、山鬼,自此以后,成为魏老的笔名,有时拆开单用,有时又合在一起。
可惜的是,魏老今年二月,已经故去!
郑振铎序言紧随其后,同样请人书写,书写者为郑老好友郭绍虞。
这位郭老同样是教育家、古典文学家、语言学家、书法家。他的笔法特色是字形纤秀,笔锋柔和,但勾划有力。
序文后共有四枚印章,其中“长乐郑振铎序”下为“郑振铎印”白文印和“西谛”朱文印,“吴县郭绍虞书”左侧为“郭绍虞印”白文印和“照隅室”朱文印。
卢灿此刻已经完全肯定,这就是三十年代的《北平笺谱》,只不过,不知道是三三年的第一版还是三四年的第二版?
连忙拿起第六册,匆匆翻到牌记页。
《北平笺谱》牌记在全书的最后即第六册末尾,根据魏建功的手书进行制版。
清晰的刻印着:
“一千九百三十三年九月勼工选材”
“印造一百部十二月全书成就此为”
“第八十三部”
嘶!卢灿忍不住捏捏拳头,轻轻挥舞一下!
第一版,第八十三部!这八十三的号码,为手写体,鲁迅先生亲自撰写!
《北平笺谱》初版本的存世量极少,收藏价值不可估量!
这套《北平笺谱》是必买的,卢灿又重新将这六册书页都翻看一遍,谨防内页有损或者脱页。
很好,很完美!
不得不夸奖一句,荣宝斋的木板水印技术,太牛!
不对,是以荣宝斋牵头,还有淳菁阁、松华斋、静文斋、懿文斋、清秘阁、成兴斋、宝晋斋、松古斋,一共九家刻印。当年的木板艺人,真了不起!
顺便聊一句,这九家书斋,在建国之前就倒闭了四家,剩余四家在五零年公私合营时,并入荣宝斋、怡坊斋、博古斋等大的店铺中,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放下《北平笺谱》,卢灿再度拿起旁边的《京城笺谱》。
这套也不错,它完全以《北平笺谱》为蓝本,删改和调整了部分内容,一共三百三十页,版印时间为五八年十二月。
两本对照,放在一起收藏,还真是不错的主意。
也不知道是琉璃厂的生意真不好,还是售价太高,这样的好东西,竟然摆在摊位上?
将两套书函重新整装好,卢灿将它们叠在一起,对那位收银的年轻人招招手,“这多少钱?”
那位收银小伙子,刚被老者训过,没再敢那么横,正准备过来报价,那老者突然站起身来,“先生真是识货啊!这两套笺谱,还是我们前几天翻库时,倒腾出来的。”
“尤其是《北平笺谱》,是我们店中唯一的一套。”
陈崇远老先生,笑眯眯看着卢灿。
是的,他已经认出这位穿着黄绿色军大衣的年轻人了。
儿子陈子华这两天,每天都帮眼前的年轻人干活,每晚回家,都要没口夸赞这位年轻人,出手豪阔,有钱,关键是年纪轻轻,眼力极好,竟然还在香江筹建了一家博物馆,投资好几千万港币。啧啧,好几千万,什么概念?
陈崇远原本是不信的,古玩这行当,虽然不能说眼力一定与年龄成正比,但一定与经验成正比。那香江小子才不过二十岁,能强到哪儿去?
卢灿刚才进门时,他并没有认出来,但当对方从兜里掏出白手套,他马上怀疑到儿子口中的那位香江年轻人。
内陆的年轻人,对古董行感兴趣的不多,进古董铺子还戴一副白手套?扯呢!连店里的伙计搬运货品时,都没有戴手套的习惯!
这不,陈崇远见对方穿着土里土气的,心底暗笑不已。对方这么穿,无非不想引人注目,于是他的话语间也没戳破,权当看戏。
另外,他也想藉此机会,称称这位香江年轻人的斤两——不通名报姓,才好称量。
陈崇远十一岁进入文古斋,给叔父陈中孚帮忙看店,一直看到文古斋五一年关门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