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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平一板一眼的说:“昨日黄昏又在城外不远处发现了一家人,连上他们,医馆里已经住满了六十口。”
“那现状呢?多少老人多少小孩?”
“六十口人中有半数都高热不退,其中有四个老人十二个幼童。”
温乐想听他说一下男女比例,就发现下面没话了,简直无语问苍天。他干脆的一伸手,不计较先前的尴尬招呼麦灵通说:“累死人了,你跟我一道儿去看看吧。”
麦灵通也颇觉无奈,他其实有时候也指点过郑平说话的艺术,但这个榆木脑袋总不开窍。见温乐被闹成这样,他也有些同情,戳了戳郑平的脊背就低声道:“你啊!就是这个脾气,才四十多了还在打光棍儿!”
郑平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温乐和麦灵通略过自己就匆匆走了,他还有些委屈呢。哪有拿他娶不到老婆的事儿来打趣的啊?真不讲道理。
灾民的出现温乐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脚程那么快,但在前段时间他总能看到街头有倒地不起衣衫褴褛的人,再一问籍贯和来处,这些人便被带到了医馆先治理身体。总之是去是留都要日后再说,温乐也没有看着小孩子在自己眼前被饿死的道理。现在的赋春并不缺那点粮食。
赋春有规模一些的医馆也就两个,一个在郡城,一个在兼州。郡城这个医馆叫做妙手堂,堂主人柳大夫世代行医,自己也是个有善心的,打开始就在小额的接济那些无处可归的流民。后来温乐代表衙门出面将人安置在他那里,每个人口的伤药费衙门一个月出二钱银,差不多在抵消了伙食和医药后还有结余,他也就顺手接纳了下来,当做生意经营着。
在大门口,温乐便瞧见了柜台后头柳大夫带着几个小孩儿在看秤,他敲了敲门自己走进去,环视周围一圈,点点头说:“干净整洁,你这里环境不错。”
见到他,柳大夫有些惊讶,赶忙上前跪地行了礼。温乐没让他多跪,伸手便扶了起来,态度颇为客气:“先带我看看灾民。”
灾民安置在他医馆的后院,院子不大,加上他前面的店铺,总共也只有四个屋子,中间的院子里晒着药材和一些书,柳大夫半屈着腰走快半步,指着偏房说:“爵爷,那些灾民草民都安置在了那里,男一间女一间,平日吃住就和草民同样。可如今到了六十人,也快要挤不下了。”
他说着推开门,也不叫温乐进去,拦在外头说:“里头有病人,爵爷当心过了病气。”
温乐伸头朝里头瞄了一眼,外间是男人住的,搭了两层的大通铺,每人一床铺盖,屋内还燃了火盆取暖。这里头大约有二十个男人,有的躺有的坐,坐着的那些人一般手上都拿着工具在替柳大夫研磨药粉。
柳大夫让他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关上门,低声叹道:“爵爷,照草民的意思,这些人身体大多没什么生机了。只可惜那些随车来的孩子……”
正说着,房间内便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其他病人不客气的谩骂,柳大夫匆忙叫助手去厨房拿熬好的药,自己端了进去。
好半晌后他才走了出来,一边摘下蒙在嘴上的布巾,一边摇头说:“唉,这可怎么好。这样有学问的人偏偏得了这样的病症,简直是天妒英才……”
温乐此时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方才他就站在外头,里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全被他听进耳,这些灾民们一起背井离乡找到了赋春也算有过命交情,可现在看来,大部分人的心态却并没有因此发生扭转。
这样的人肯定是留不得的,他抱着希望而来,想着给赋春再带来些生机,没料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总感觉一股力气放错了地方,白操心。
麦灵通却和柳大夫攀谈起来,说的正是那个发病的人:“柳先生讲的可是吴公子?吴公子竟然病的那样重了么?”非常王妃之王爷请站好
“吴公子是谁?”温乐问道。
“爵爷有所不知,这位吴公子在福州也算是个有名望的人物哩,福州城内最大的书塾便是他操办的,只可惜一场大水将他的心血全都冲毁了。”
温乐提起些兴趣,书塾?
“他得的是什么病症?带着妻儿一起来的么?”
柳大夫和麦灵通面面相觑一眼,眼中有着浓浓的怜悯,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起来。
原来这吴公子名叫吴应材,人生那可真是相当的跌宕。他父亲是曾经的福州县令,却因为改朝换代的关系早早便死了,他小到大没感受过官二代的逍遥日子。他爹死后他母亲便带着他在福州的外家靠接济度日,他也算是有出息了,兢兢业业的读书读出了个秀才,后来就开了个书塾,也算是教出了几届门生。没想到名声刚刚大了起来,便被一场天灾给搅合了。真可谓是天意。
赋春可不是正缺少教书的人么?这地方懂学问的人真不多,唯独的那些个好比麦灵通他们,也各个都是忙的转不过身来的。温乐想要开书塾的心思一早就有了,可如今连他自己儿子的先生都找不到。
韦氏为了这事儿和他着急上火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没办法啊,他家里有学问的就是个温润,人家忙着出海哪里有时间来教孩子读书啊?温乐自己么……作为现代人,能无障碍的写繁体字已经比较难得了,让他教孩子的话,估计教出个之乎者也一概不知的大白话来。温炼……那就更别提了!
再说其他的,郑瑞倒是有些学问,也挺能办事儿,但温乐就恼火他有小聪明。读书这回事儿,智慧自己琢磨,老师笨一些都不打紧,就害怕也教出个只知道小聪明的学生来,那可是惨剧。
郑瑞一直以为自己挺聪明的,有小聪明的人就容易这样自满,如果自己儿子也被教成了这个样,那温乐就哭都没力气使了。
这样看来,若有个老实一些的先生,那书面上的知识便可以让他来教授,其余更多的东西,温乐倒是可以言传身教的来指导孩子。
若不是庸儿太小,温乐估计办公也会带着他了。
思及此,温乐给麦灵通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来打探一下这位吴先生的老底,自己便先行离开了。
……
儿子哎!
他恍惚想起自己大约有两个月时间没有跟庸儿见面了。
他对庸儿确实是有点不上心的,毕竟不是他心理上真正的儿子,可说到底他占了人家的身体,也不该亏待人家的亲生孩子。
况且庸儿长得白胖可爱,他还是相当喜欢的。
因为满了七岁,韦氏便让小孩单独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睡觉,温乐到他那的时候,小孩儿自己小大人似的在书房里练字。
温乐的到来十分出乎他预料,庸儿愣了好久,连笔上的墨水都滴在了纸上,才匆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给温乐问安。
温乐抱起他来猛亲了一阵,发觉小孩比记忆中沉上了不少,又是愧疚又是欣慰,于是轻声问他:“庸儿在做什么?”
庸儿扶着温乐的肩膀,长大后的眉眼和温乐越发的像,都是尖尖的小下巴。他掉了两颗门牙,讲话漏着风,嘘嘘哈哈的说:“大伯教了孩儿三字经,孩儿正在练字。”
温乐心说这个死温润,自己都知道来看孩子也不知道提醒他,若不是今天被开书塾的事情刺激到了,他估摸着还找不出时间来见自己儿子呢。
他扫了眼庸儿的字,虽然写的生涩了些,但笔锋处可以看出些许模仿温润字迹的痕迹。七岁的小孩儿做到这样,挺不容易的了。
他亲了一口庸儿胖乎乎的脸,夸奖道:“跟你大伯好好学,他比阿爸有学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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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乐以后肯定是没有别的小孩的,庸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