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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二郎,我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到?你看太阳都那么高了!”天津桥附近三司铺子前,喜庆伸着脖子看着前面赶车来的孙二郎,高兴得直跳脚。
前面彭三叔停下驴车,孙二郎从车上跳下来,飞跑到喜庆面前,笑着道:“我也想你得紧!不过我家里离这着实可不近,来一趟可不容易呢。”
喜庆拉着孙二郎的手,对他道:“走,我请你吃一碗冷淘。现在秋老虎,天气还是热得很,吃起来正好。再过几天,只怕就不合适吃了。”
“不急,先把货搬了。”
喜庆哪里肯,拉着孙二郎只顾走,口中道:“急什么,回来再搬就好!这个时候,你总得在城里住一夜,又不能马上就走的。”
孙二郎回头向彭三叔打了声招呼,欢天喜地地随着喜庆去了。
彭三叔笑咪咪地看着两人离去,把驴车赶到铺子旁边,把驴卸了,拴到一边木桩上饮水。转身看看,见一边的小酒铺只有几个人,慢悠悠地转了过去。
郑州虽然前段时间也开了三司的铺子,但里面的货物不全。特别人是穷苦人用的日常用品不多,河阴满县的买卖社,要进货还是要到西京洛阳城来。
每过一个月半个月,大家把要进的货物列了单子,轮班排着一家到西京进货来。穷苦人家反正路上也不多讲究,驴吃的草料是自己带的,干粮是自己带的,现在这天气,甚至基本不住店,晚上展开铺盖在车上就睡了。跑一趟只是花的时间多,路费倒是费不了几个钱。从三司的铺子进了货物回去,各家分了,也能卖上个把月。
买卖社不以赢利为目的,都是入社的人轮班在里面做事,按时间算工钱。到手的工钱不多,仅能够补足自己耽误的农活罢了。吸引人入社的,是按照交易额定期分利润,实际上每个人都是以成本价获得那些货物。
自然经济形态下,对于农民来说,货币稀缺。这不在于钱发行得多少,而是交换对于农民来说成本太高,宁可使用物物交换的形式。这些买卖社收了社员的实物,一些土特产一样运到三司铺子里来卖掉,换回自己的生活必需品。
这便是供销社系统存在的意义,在商品经济还不发达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把社会的方方面面用尽量小的成本纳入到商品经济中来,把交易成本压到最低。等到商品经济发展起来,专业的商人效率超过这个系统,这个系统也会自然而然地消亡。
到了酒铺里,彭三叔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烈酒,要了一小碟咸菜,小厮摆在桌子上。
端起碗来,彭三叔闻了闻酒香,轻轻抿了一口,陶醉地闭上眼睛。
日日夜夜都在地里劳作,完工之后喝上一口烈酒,解去一身的疲乏,实在是世间最美好的享受了。可酒是粮食酿出来的,粮食是农人的命根子,种地的人一年到头也喝不上几回酒。只有年关大节,几家合伙酿些私酒,混浊不堪,也没什么酒味。至于店里卖的那些官酒,除了不务正业的闲汉,哪个舍得去喝?
三司铺子里卖的白酒,酒味又浓,价钱又便宜,这才是庄稼人喝的酒。现在买卖社里都有这种酒卖,有人馋了,随便抓把粮食喝上一小碗,晕晕乎乎地就回家睡觉去。这是自己人的买卖,真正的酒鬼,大家也不卖酒给他。
彭三叔喝着酒,就着咸菜,享受着属于自己的这幸福时光,等孙二郎回来。
二郎年纪小,人又老实肯干,还跟铺子里的喜庆是朋友,现在是买卖社里惟一的长期雇员。就是轮到别家到西京城里进货,也会特意找他跟着车。
乡下的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每个人在这平平淡淡中,寻找自己的快乐。
孙二郎和喜庆在天津桥头冷淘摊子的小桌上,轻轻拨弄着碗里的凉粉,快乐地品评着这食物的味道。他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城中的一切都显得新鲜吸引人。
吃了一会,喜庆对孙二郎道:“二郎,过些日子我们要在建春门内开间新铺子,郑主管要带着我过去呢。以后,你便就到那里进货,少走好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