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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过后,我脑子一片空白,有关于昨晚上的点滴,我想不起来任何,隐约只记得失去意识前,宋志伟看了我一眼,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
当时我真是懵了,脑子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杜威脸上挂着得意地笑,他大约是得逞了睡了我得意忘形,青色的臂膀伸过来摸我的脸,捋着我脸颊旁边的头发,挑眉说,“凌寒,你以后跟我吧,我养你。”
我仓皇地张望四周,房间里窗帘拉结实了,一丝缝隙都没有,被扒光的衣裳狼藉地落在地上,昭示着昨夜的凌乱。我不由地抓紧了被子,感觉身体被抽空了一块。
杜威以为睡了我我就能从了他,许多男人都又这种想法吧,以为这是征服女人最好的方式。
可这对我来说,不是征服,是耻辱。
我顾不上自己未掀开被子下床,杜威轻哼了声,问我要去哪儿,我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前。他见我没走开,放了心,又躺回床上继续抽烟,甚至还高兴地笑了笑,有种夙愿得逞的快感。
宾馆的房间不算大,有一个专门的长桌子,上头放着一台老式的长虹电视机,一些卫生纸啊避孕药啊一次性牙刷啊杯子矿泉水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不锈钢的热水壶。我颠了颠里头一滴水都没有,然后拿着热水壶去厕所接水。
盥洗台上面是一方干净明亮的镜子,我一眼就看到自己裸露的肌肤上暗红色的印子一块一块,还有牙齿啃过的痕迹。我忽然很想哭,眼泪要掉下来时,我立即仰起脖子,生生把泪水给逼了回去。
打好水我回去插电烧着,捡起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穿好,杜威蛮意外我的反应的,以为我这算是从了,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说,“你急什么?现在天还没亮透,再睡会儿吧,睡醒了我带你吃拉面去。”
我没说话,淡定地穿衣服,全程都没躲避杜威打量的目光。等我穿好衣服时,水也烧开了,咕噜咕噜地直响,声音欢快极了。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耳边叫嚣,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上前拎着水壶转身一步步朝杜威走去。桌子的床的距离没几米远,我步子迈得又快又急,摁开了水壶盖子,上前一把扯掉了他遮住下身的被子,一壶滚烫的水对准了他下身泼过去,他反应也算快,一侧身,开水都落在他腰侧,关键部位伤得没那么厉害。
一秒钟不到,一股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整层楼,杜威的跟班在外面使劲儿拍门问怎么了,我手里拽着热水壶,冷笑地看着杜威在床上翻滚来去,赤裸的地方被开水烫得红彤彤,快脱皮了,跟开水里汆过的西红柿似的。恨只恨那水壶太小了,不然我还得泼他的脸。
杜威从床上蹿起来之前,我已经把热水壶砸他脑袋上,顺便抄起床头柜上装满烟灰的玻璃烟灰缸,不由分说地把里头的烟灰烟屁股都倒在他伤患处,我冷笑说,“香灰止疼,你试试。”
“草泥马的凌寒!你脑子有病?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个臭娘们儿!不就是睡了你么?老子都说了养你,你还想咋地?他妈的你别给脸不要脸!”杜威疼得龇牙咧嘴,忍着疼站到地上,看着身上的烫伤来气,抬起手来给我厚实的一巴掌,那一巴掌真的是用足了力气,把我脑袋都打偏了,没两秒钟便有股腥甜的味道在我口腔中蔓延开来。
长发挡住我火辣辣的脸,在发丝缝隙中我看到杜威的暴怒和狰狞,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我想都没想,拽着手里的烟灰缸往杜威脑门儿上砸,两下下去,杜威额头冒出血来,我破釜沉舟地说,“你毁了我一辈子!我要杀了你个狗日的!”
他也失去了耐性,狠狠一把将我推在床上,抓着我领口的衣裳威胁地说,“睡了你就毁了你?跟着老子不比跟着宋志伟强?昨晚你也挺爽的啊,现在演什么贞洁烈女?凌寒我告诉你,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别仗着我对你有点儿兴趣得寸进尺!”
“我草你祖宗!你个强奸犯!我他妈告你强奸!”我咆哮地说,其实当时我就想杀了杜威,他用这种肮脏卑鄙的手段夺了我的贞洁,我恨他,恨不得撕了他。可我被他死死压着,除了咆哮和挣扎,什么都做不了。
杜威说,“你告我去,你去,你试试看你能走得进派出所的门不。凌寒,这女人性子烈一点是有性格,太刚烈了过头了就是泼妇,没好处。你告我又如何?我他妈敢上了你就不怕你告我,可你酒里的药是宋志伟亲手下的,跟我没关系,要坐牢我也拉个垫背的。”
我绝望地看着杜威,要怎么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呢?就像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海里,我浑身泡在冰冷的海水中,看着一望无际的天边,心底勇气一阵漠然的失望,那股失望一直拉着我往海水里掉,最后窒息。哀莫大于心死,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我才明白过来,宋志伟把我卖了。
杜威说,“他欠我钱没法还,就拿你来抵债了,凌寒你也别只恨我,我没想过这种手段睡你,是他亲自把你送来我房间的,你心情清楚,我他妈第一次见你时就想睡了你,呵呵,老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是太监,喜欢的女人躺在身边能不硬?得了,你也别哭丧着脸,跟着我总比跟着他好,至少我不会让女人去夜场卖酒给我换赌债。哦对了,你以为宋志伟真是被客人打的么?是被我打的。你一定不知道吧,他背着你问我借钱赌,结果输的裤子都没了,我想着他骗你就不爽,找人折了他一条腿当警告。可他倒好,换不起钱,就把你送我床上,说是当还债了。”
看着我绝望的表情,杜威冷笑了声,渐渐放开我,他忍着疼穿衣服,被烫伤的一大片起了水泡,红彤彤的,分外吓人。我半截身子躺在床上,悲戚地看着天花板,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一直流进耳朵里。
杜威离开之前丢了五百块钱在床上,说叫我去买身衣裳,他要去医院看伤,临走之前,他像是发誓般说,“凌寒,我是认真的,你跟了我吧,我对你负责。我睡了你,你就做我女人吧,我养你,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长久地沉默着,最后他拉上门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大约是躺倒腰酸背痛受不住的时候吧。我把那五百块钱拿走了,一边走一边撕得稀烂捏在手里。让我意外的是,我刚出房门,便看见宋志伟像条狗似地蹲在一边,他缓缓抬头看我,猩红的双眼中透着歉疚和悔恨,我冷哼了声,讥笑道,“在等我么?”
宋志伟有些意外,仓皇失措地看着我,迟疑地点头说,“凌寒------”
我把撕碎的钱砸他脸上,上前一脚踹上他的脸,把他踹倒在地上咆哮说,“好好收着,这他妈是我的钱!你给好好收着啊!”
最后那几个字我喊出来时声音里带着哭腔,瑟瑟发抖的那种。我恨得咬牙切齿,心里盘算过无数次,可看到宋志伟像条狗似的蹲在门口时,我又觉得他真是坚强啊,在外头蹲一夜,守着杜威把自己女朋友给睡了。我想掐死他,可竟然狠不下心。
我转身要走,宋志伟爬上前来抱着我小腿肚子求饶地说,“凌寒,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我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是没还上钱,杜威会打死我的,凌寒,我惹不起他们,你也知道杜威要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怕!杜威喜欢你,我只有-----”说着说着宋志伟就哭了起来,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不知道的恶人听了还以为宋志伟真是伤心欲绝悲痛万分,可那些冠冕堂皇的字句落在我耳朵里我,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和我曾经付出的真心。
我抬起脚踹在宋志伟脸上,他泛黄的脸上蹬出格脚印儿来,可这人就是贱,都这么踹脸了还死死抱着我腿肚子不放,苦苦哀求说,“凌寒,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凌寒,你相信我,我心里也很痛,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宁愿苦的是我自己。”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你去死好了!你去死了我就原谅你了!”我指着一边的通风口说,“去,过去,从那儿跳下去我就原谅你。宋志伟,你敢么?你他妈的嘴上功夫好,你敢去死吗?我叫你去赌的?我他妈在夜总会卖酒被人揩油卖笑赚回来的辛苦钱给你还债,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借高利贷继续赌,把我送给人还债?宋志伟,我他妈瞎了眼才会跟你这样的男人好!我告诉你,立即从我眼前消失,不然我杀了你!从今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我俩恩断义绝!”
宋志伟还想解释什么,但被我几脚踹在地上,有一脚踹中了裤裆,他疼得在地上翻滚,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方才还气势汹汹厉害的不得了,一转身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不敢走太快,腿心有点疼,每走一步都扯得疼的那种。
早上七点钟的北城,天还不算太亮,大约是天气不好的关系,有些灰蒙蒙的,我六神无主地走在马路上,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离家出走这几个月,宋志伟是我唯一的依靠,尽管我对这个男人没有太多的心动,但我已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和依靠,甚至想着两个人苦几年下来日子好过些,买个小房子平平淡淡地过完下辈子。我终于知道,幸福和归宿来得没那么容易,我痛恨自己忘了男人的劣根性,忘了我妈的前车之鉴。
身下每一步的疼痛,都让我无法坦然和原谅,我恨,恨宋志伟,恨杜威,我恨一切算计我折腾我把我自尊用脚碾碎的人。我恨上天不公平,我凌寒哪一点比不上别人,却给我安排如此命运?我更恨我自己,上辈子投胎时瞎了眼,选了这样一个家庭。也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男人,被卖了我还不忍心报警。
我独自走在路上,去街心公园免费的地方坐了一天,阴沉的天气耷拉了一天,傍晚终于下了雨,哗啦哗啦地落下来砸在我身上,湿透了衣裳,我忽然觉得生无可恋,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指望的?我指望不了家庭,指望不了男人,只能指望我自己,可现在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能是下雨淋坏了脑子,当时我真的想去死,我恍恍惚惚地走到马路中间,所有人都打伞停在路边等绿灯时,我直愣愣地走到马路中间。身上都湿透了,白衬衣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包裹着还没发育完全的身材,牛仔裤黏在腿上,没走一会儿就发热,脚步停不下来,一直往马路中间蹿,无路来往的车辆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溅起脏水拍在我身上我脸上,我站在马路中间,过往的司机都探出脑袋来骂我神经病,找死。
我心想,对啊,我就是找死,你他妈不爽快你就来撞死我好了,撞死了一了百了,撞死了我也不叫你赔钱,你怕个卵啊。
四周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唏嘘奇怪,我站在路中间好几分钟都没车来撞我,我失望极了,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骂道,我日你仙人板板的,你怎么不撞死我。
我等得不耐烦了,脑子进了水,想法都不受控制。既然你们不来撞我,那我主动撞上去好了。我舔了舔嘴唇,忍着身下的疼痛找准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迎上去,我凝着眸子死死地盯着那辆车子,毫无畏惧地冲上去,那车子离我越来越近,司机的惊愕得皱眉的样子看得我心里爽快,我朝他冷笑了声,结果那孙子一个急刹车,把我撞倒在地,却没把我撞死。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房间一角背对着我打电话。我以为自己死了,产生幻觉了,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那男人正要转身,我赶紧闭上眼睛。
乔江林挂了电话回来看躺在床上假装睡觉的我,轻轻瞄了两眼说,“饿不饿?”
我假装睡觉,以为他在跟别人说话,可我想起来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啊,我悻悻然睁开眼睛说,“你在跟我说话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乔江林,那时候他才二十九岁吧,没结婚,穿着笔挺的西装,有点像电视剧里那种商务精英,一开口就是千万上亿的合同那种。他剃了平头,人看起来精神又利索,眼睛里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像一汪看不见底的湖水。
乔江林冷着脸,脸上啥表情,嗯了一声,有些鄙视我智商地说,“你认为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我讪讪笑了笑说,“好像没有------”
乔江林满意地哼了声,又问我,“饿不饿?”
我想了想说,“不饿,”然后忽然意识到我还没死,我就不高兴了,我说,“喂,谁叫你急刹车的?没事儿你停下来干什么!”
乔江林拧了拧眉毛,有些狐疑地看着我,大约是怀疑我脑子有病吧,他白了我一眼说,“我要是不停下来,你现在该躺在停尸房。”
“喂喂喂,大叔,我就是想死,你停下来耽搁我死了,我不高兴。”我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情绪转变这么快,我不是该伤心欲绝悲痛万分吗?为什么面对个陌生男人我竟然嘴贫起来?一想着宋志伟把我卖掉的事儿,我不禁骂道,凌寒你个蠢货,你吃屎吧。你他妈竟然为了这个么渣男想去死,你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