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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乡村格外宁静,陆岩一行人的脚步声在这一片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沉重而急促,我被他搂在怀里,明明走得很快,却一点都没颠簸,脑袋枕在他胸口,刚好听得见他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的,还有粗重喘息的声音。【ㄨ】
我恢复了些意识,但夜色太浓了,我根本看不清陆岩的脸,但我确定搂着我的臂膀,还有那一丝浮在空气里的属于他的味道,让我无比确信。说实话,我特别讨厌自己,明明是拼了命地逃离,拼了命地挣扎反抗,可他抱住我的一瞬间,我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消停了,我发现自己那么努力克制着的感情,在这一刻,如一座废墟,瞬间崩塌。我才发现,原来那些压制在我心里的冲动,是想要他的拥抱和安慰。
他搂得很紧,生怕我摔在地上似得,我感觉到小腹有些疼痛,且越来越严重,眼泪早就泛滥了,跟打开的水龙头似的,哗啦啦地流着,因着疼痛的缘故,我不由地呻、吟两声,陆岩感知到我的不适,努力将我搂高了一些,一边匆忙地走着,一边安慰我说,“若棠,别怕,我在,我在的,别怕,你一定没事的。”
当时一缕夜风吹来,将陆岩的话瞬间吹散了,但他语气里的着急和担忧还有故作镇定,都久久地停留在我耳畔。他声音里的哽咽和疼惜,像一双柔软的手,倔强地抚摸着我受伤的心。
身上越来越疼,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因为有之前出血的经历,这时候我特别害怕,我受伤没力气,但还是努力伸手去抓陆岩的衣襟,哀求地说,“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陆岩急切地回应我,肯定地安慰我说,“别怕,你和孩子我都要保住!一个都不能少!”
然后我手上没了力气,忽地垂下来,耷拉在身侧,陆岩紧紧搂着我,警告地说,“周若棠,你给我撑住!你要是撑不住!我杀了你全家!”
我隐约听见他声音里带着哭腔,特别想笑,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尔后小尹开来了车子,保镖帮忙把车门打开,然后陆岩抱着我进了车子,大约是不想伤到我,所以他弯腰进去的时候头没有低太矮,我听到砰的一声,他撞到车门上,但是他没理会,上次后搂着我,小尹把车灯打开了,递给陆岩一张毯子,陆岩掀开了毯子给我改在身上,松手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拖着我屁股的那只手上沾了鲜血,在昏黄的车灯下,那鲜血的颜色显得暗淡而死气沉沉。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陆岩惊愕的表情,他眼睛瞪大了看着自己的手,额头青筋凸起,双眼中出了怒气,还有害怕。他发现我醒了,然后快速抽回手,但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语无伦次地安慰我说,“不怕,不怕,肯定没事的!”我轻哼了一声,他晕头转向,忽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尹,怒道,“你他妈开车啊!开车去医院!”
小尹也是愣了,立马点头说,“是!陆总!”随即,小尹发动车子,快速开走了。
大约是我一直牵挂着孩子,一路上我都没有真正失去意识,一直努力撑着疲倦的双眼,双手捂着肚子,下身的疼痛越来越严重,我感觉自己满头汗水,陆岩心疼地帮我擦去,可不一会儿又冒出来。他也是慌了,安慰的话根本讲不出来,只紧紧地搂着我,亲吻我的额头和嘴唇,说是安慰我,却更像安慰自己。
他紧紧搂着我,而我发现,他在发抖。
我们来不及回北城的医院,只能到南县人民医院做检查,但是深更半夜的,专家都不在,只有值班医生和护士。陆岩抱着我到妇产科的时候,他脸色惨白,说不清楚的担忧和害怕,他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推进手术室,双手沾满了我的血,他想伸手无捂脸,可满手的血,怎么都捂不下去。
进手术室的最后一刻,大门缓缓关上时,陆岩的脸渐渐被挡在外面,消失在视线内,陆岩拽着医生的手恳求地说,“一定要保住大人!”
他一身黑衣,终于脸上不是冷漠和冰凉,而是担忧和害怕。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他有寻常男人的一面,有喜怒哀乐,有担忧害怕,而不是像个木头人似的,不悲不喜。
而我和他的选择不一样,我抓着护士的手说,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它是我的唯一。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一个人穿着白衣服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四周什么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街上,就我一个人,特别孤独。走着走着,我才发现,我肚子没了,然后我就四处找我的肚子,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奔跑。
我恍然惊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肚子,看见被子下面肚子还在的时候,我忽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听见哭声,陆岩立即从洗手间冲出来,忙不迭地冲上来拉着我的手,膝盖碰到椅子上撞得响,他冰凉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眉头紧皱着问我,“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只是哭,没说话,其实不是我不说话,是当时那种情绪酝酿在胸口,我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着了急,立马放开我的手准备摁铃找医生来,我说不出来话,只能抓着他的手腕摇头,眼泪啊,真的哗啦哗啦的,我都搞不明白自己哪儿来那么多泪水可流。
“没事了,你和孩子都没事,别怕,”陆岩坐在床沿上,伸手抹去我的泪水,冰凉的指尖划过我脸颊,留下一种异样的触感,我不禁动容。
这双手,许久没有帮我擦过眼泪了。
大约是上帝眷顾,我和孩子都保住了,但是医生下了警告,不能再有任何的刺激,六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但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好好养胎,孩子十分脆弱,我已经有过两次出血,如果再有一次闪失,那这个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陆岩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语气是哽咽而心疼的。我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一晚上的不眠不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颓败和沧桑,嘴角和下巴长出一截短短的胡渣,一向爱干净的人衣着凌乱不堪。
“程思远呢。”我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昨晚离开后,我便不知道程思远怎么样了,陆岩对他做了什么,我特别担心。昨晚那样惊险的场景,陆岩会否放过他?
听见我问程思远,陆岩脸色沉了沉,缓缓松开我的手,方才担忧的神色被收了起来,他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顾左右而言他,“饿了吗?小尹刚才送了东西来,我喂你吃。”
说毕,他便要起身去拿放在床头柜的保温盒,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紧地拽着,冷冷地迎上他满是倦意的眼睛,“陆岩,你把他怎么了?”
他微微颔首,轻哼了一声,并不打算回应我,旋即掰开我的手淡淡看了我一眼,“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养胎,别的,不需要你过问。”
“你究竟对程思远做了什么!”我瞪着他怒道,“陆岩!”
他要走,我立即掀开被子想下床去,他迅速回转过来将我摁在床上,双手用力地摁着我肩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似刚才满脸担忧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他清冷的目光淡淡注视着我,命令地说,“周若棠,你别逼我。我原本不想对他怎样,你要再问一句,我就剁他一根手指。”旋即,他笑了笑,有些嘲讽地说,“看他还敢不敢对我的女人动手动脚!”
“你是不是有病?!他哪里对我动手动脚了?要没有他,我早就死在秦海洋手上了!在深圳我被秦海洋的人追着跑,孩子差点没了,是他救了我!你凭什么剁人家手指?你以为你有点钱就能横行霸道?你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吗?”我咆哮地说。
程思远真是无辜,摊上我这么一个朋友,救了我和孩子的命不说,最后还被扎一刀,人家凭什么?我一想起昨晚上陆岩那一刀子扎在他手背上,我就胆寒,他的手是救死扶伤的手,若是毁在陆岩刀下,那是断送了他一辈子。
陆岩颔首,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凝着眸子深深看着我说,“你是担心他的手,还是担心我坐牢?”
“谁担心你!”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这话分明是口不对心,我的坚定瞬间心虚了,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不由地转开了脸,“你想干什么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程思远因为我毁了一辈子!”
陆岩轻笑了一声,忽地弯腰,一把捏着我下巴,将我的脸掰正了,和他面对面直视,我稍稍一挣扎,他立即用力捏着我下巴,我吃痛,只能瞪着眼睛看他。
他淡然一笑,用威胁的口气说,“不想毁了他一辈子,你就好好在我身边呆着,别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你记住了,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若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你敢跟程思远再搅在一起,那下次就不是剁手这么简单了。”
我冷笑,不服气地说,“没有程思远,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男人,陆岩,我不止有程思远一个选择。”
陆岩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淡淡道,“其他男人?这世上有多少男人能接受你,并且真心爱你的?而你又看得上几个?抛开程思远不说,我警告你,不管是哪个男人,他碰你哪儿,我就剁了他哪儿,程思远只是一个警告而已。”
我骂道,“你这个疯子!你不可理喻!你神经病!程思远跟我只是朋友关系,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要发疯找别人去,别动我的朋友!”
陆岩甩开我下巴,将手插进裤袋里,剜了我一眼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清白的,如果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觉得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那股眼神儿,是霸道,是威胁,是警告,是不可一世的高傲。
他的意思就是程思远没事?!我紧绷的神经忽然松了些,这才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岩真的太疯了,杀人的事儿肯定干得出来,只要把他逼急了。
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的去了解这个男人,试图走进他心里,去看看他的内心世界到底怎样,现在我不愿意去了,因为我觉得,他心里肯定扭曲。不然为什么霸道到如此地步?
“你该吃东西了。”他淡淡说。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地打开床头的保鲜盒,帮我把床摇起来,然后支起小桌子,把食物都放在桌子上,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轻轻吹了几口,用汤匙盛起来喂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