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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希文给徐佑戴了高帽子,说什么翠羽军连沈氏都灭了,战斗力为三军之冠,北上却敌,当仁不让。安休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按他本意,徐佑最好留在身边,由张槐分一万平江军,择一良将出征就是。可张槐并不同意分兵,平江军代表的是顾陆朱张和扬州士族的利益纠,不是他单独能够做主的,眼下的局势很明显,利益的天平倾向于金陵方面,那么平江军就不可能再兼顾徐州。
徐佑成了唯一的选择!
他没有拒绝,而是欣然应命,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不计个人得失,为君分忧,顾全大局,并勇于担当的忠臣良将的形象。安休林老怀大慰,对徐佑的观感更上层楼,也许从此刻起,门阀不可信任的种子就埋在了他的内心深处,而真正可以信任的人,不管是在临川,还是在京口,从来都只有徐佑一个!
谢希文送徐佑回下箅桥,两人望着远处依山而建的京口城,谢希文不无忧虑的道:“京口背靠北固山,城墙依托山势而造,半是墙半是山,又面对江水,居高临下,我们的雷霆砲无法发挥该有的作用,反而被守城的雷霆砲压制,想要破城,肯定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微之,我建议你出征徐州,绝不是妒贤嫉能,怕你分抢了功劳。留在这里,你那七千人有多少条人命够填?反倒是平江军有顾陆朱张为援,有整个扬州为基,再有折损,也不会伤筋动骨……”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道:“殿下坐困临川多年,虽素来仁义,可威严不彰,来到扬州,又是以客压主,鉴于当前的形势,别人称一声殿下,但人心尚未归附,那是显而易见的事。长云军草创月余,不足以撑起霸府的架子,唯有你的翠羽军才是殿下和我等王府旧臣的参天巨木。我固然才智不足,却也不会做那自折羽翼的蠢事。此次北征,微之正好拿徐州军好好练兵,为将来计,远胜留在这里。”
谢希文谋虑深远,更厉害的是船上开会时一副完全为平江军着想的姿态,下了船却又能把徐佑哄的眉开眼笑。这种吃了上家吃下家的功力,单单做个谋主委实屈才,如果再通晓政务,将来必定是宰相的备选之一。
不过,徐佑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答应的干脆利落,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谢希文露出惺惺相惜的神色,又道:“徐州兵善战不假,可摊上安休远这样的军主,如明珠蒙尘,十成的力气,最多使出一二成来,以微之的手段,胜之不难!难则难在,微之胜了安休远,到底是立即来金陵分杯羹,还是继续往北,趁势拿下青州?青徐据淮河一线,所谓守江必守淮,若没了青徐,魏军可以在淮河站稳脚跟,从彭城直至寿阳、钟离和盱眙,然后渡过淮河,挥师直抵金陵。长江天险,不复存在。”
谢希文有这样的担忧,肯定有他的理由,徐佑皱眉道:“青州刺史是谁?”
“青州刺史卜天少年时曾随先帝北伐,于青州一战中大败魏将卢淮和陇西王元贺,攻克历城,颇受先帝赞誉。后来多在青州各地为官,身经百战,声名赫赫,故先帝以之镇青州,于是魏人不敢犯青徐。现在安休明窃据帝位,卜天定不肯跟随我们举义,如果安休远败在微之的手里,金陵再被荆州军和扬州军联手攻破,我怕卜天见事不可为,会把青州献给魏国……”
徐佑凝重起来,道:“祭酒何出此言?”
谢希文苦笑道:“卜天为人最是忠孝,甚至可以说愚忠,先帝待他恩重如山,他便以死报之。安休明篡位后对他更是恩宠有加,先后三次加衔加赏,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冠军将军、关内侯,他上表感激涕零,愿俯首听令。这样的人太容易走上极端,若认定你我为叛逆,真会投降索虏作为报复……”
徐佑点点头,道:“祭酒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既然北上,那安休远也好,卜天也好,青徐不宁,誓不班师!”
谢希文躬身下拜,道:“微之,拜托了!”
分别时徐佑问道:“京口这边该如何破局,参军司可有主意了吗?”
“张槐已有定计,先用蒙冲火船焚去江中的铁锁和铁椎,再佯攻京口,实则调集兵力占领瓜洲。瓜洲既破,微之率军北上可无后顾之忧,而京口也成了孤城,破之不难!”
徐佑提出疑问,道:“蒙冲主要胜在船快,可是逆江而上又没有东风,我怕还没有触碰铁锁就已被石砲击沉。”
谢希文笑道:“微之莫非忘了广陵潮?”
徐佑恍然。
在唐朝之前,广陵潮的名气比钱塘潮响多了。西汉枚乘在《七发》写:“将以八月之望,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内云,日夜不止。”这是因为长江入海口还不是后世常见的形态,而是距离京口和瓜洲不远,就像后世杭州湾似的大喇叭,造成了海水倒灌入江的奇妙景象,从而形成了气势磅礴的广陵潮。
“几时起潮?”
“我一直在观测水文,若估计不差,后天子时,潮水必至!”
这就是为什么古代行军打仗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得天气变化,还要懂得地理水文。
打仗,其实是个精细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