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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丰茂放下筷子,拿过一旁的帕斤擦了擦嘴,看向殷绍辉,只说了一句话,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你觉得,你这儿子是会报恩的人么?”
一句话问的殷家二老的脸色又青上几分。
“白老哥……”
殷绍辉沉吟良久,还想再开口,只是这刚叫了白丰茂一声,白丰茂就抬手示意他打住。
借着一旁的帕巾擦了擦手,看起来有些老皱的双手搭在桌子上,
“殷老弟,周妹是好面子的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殷正委说到底是你们养大的儿子。”
白丰茂沉着声,悠悠说道,
“自家兄弟之间的恩怨,家长里短的麻烦事,总是不希望当着众人的面谈及。”
白丰茂两句话说到了殷时修和周梦琴心里。
殷时青那么冠冕堂皇的几句话,似乎是带着慢慢的歉疚和悔意……
可殷绍辉和周梦琴若是在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盲目的固守着这份父子,母子情缘,选择去相信殷时青的话。
那可真的是老糊涂了!
只是乔迁宴本是喜事,里厅三桌人,外厅三桌人。
难道要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解决自家的矛盾,况且这个矛盾压根就是解决不了的。
这个大儿子想要做戏,那便让他做呗。
好过让这么多人看殷家的笑话,好过今天之后,殷家的家长里短在外头被传的沸沸扬扬。
白丰茂点到殷绍辉心里了,殷绍辉忙接道,
“今天毕竟是乔迁宴会,亲朋好友们过来也就是为了庆祝,又何必……”
“是,殷老弟和周妹子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
白丰茂没让殷绍辉把话说完,直接截断了殷绍辉的话,正色对着他,道,
“可是我觉得,殷老弟和周妹子这两张脸,实在是太过金贵。”
殷绍辉眉头微动,白丰茂这话里明显是带着讽意的,忙道,
“白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意思就是……你们两位实在是太把这面子当一回事!连是非曲折对错都不当一回事了!”
白丰茂这沉声一呵,着实是让这一桌子的人都吓得不轻。
殷绍辉这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白丰茂起身,拄起拐杖,拐杖抬起,直指还站着的殷时青,
“若我有这样的儿子,殷家大门外就会贴上大牌子!畜生能入,殷时青不能!”
“……”
“……”
一阵阵倒吸气声响起,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错愕的看着白丰茂。
白丰茂这一声足以让厅内厅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畜生能入,殷时青不能!
九个字,将堂堂新上任的中扬级别大官圆贬的连畜牲都不如!
偏偏……
说这话的人,在场还真没人能对其说三道四。
白丰茂,元老级别的领导人之一,有着这样厚重的,让人肃然起敬身份的人,指着现任的中杨正委说出这样的话……
可想而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施海燕整张脸都白了,而站着的殷时青呢?
黑着脸,五官沉静着未动,之前那悻悻然作态的歉意和愧疚,脸上浮着的浅淡笑容,全数褪去!
殷时青和施海燕趁着乔迁宴过来,是真的要来求和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求和。
容姓一家对他们的避而不见,断绝了关系。
这让殷时青惴惴不安了好些日子。
殷时青和容司容靖虽然有来往,但所有的交集并未触及到法律问题,容司也不至于能拿他殷时青做什么文章。
可是……
容家人毕竟是犯了法的,原来的容氏集团也常做一些黑色的不透明贸易。
万一公按句,检查园方面对此大做文章。
这容司又因为自己的儿子入狱,原容氏集团被吞并,性情难定,若是他们真的什么都对警方,检查园一方透露。
殷时青只觉得会有麻烦上身。
这周五,也就是后天,中杨派遣的审查小组到首都来对殷时青进行全方面的考核和审查。
只要过了这一关,之前落马的大老虎空下来的位置,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点实在是太过重要,殷时青万万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能再往上爬一阶,他的仕途就还有康庄大道可走。
可机会就伴随着风险,尤其是和他水火不相容的对手殷时修活着回来了。
这一回来,这一举手一投足都惊天动地啊!
武荣落马,十五年前错判错审的旧案重判重审,容家大公子容靖入狱,容氏集团没了。
这一步一步的……
殷时青要说一点儿也不害怕,是假的。
或许正是因为大家都太过忌惮殷时修。
所以施盛德和武荣才会想置他于死地。
所以殷时修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他才会欣喜若狂!
才会肆无忌惮的在他出殡之日逼迫殷家二老交出殷家家主的位置,想要借机看这一家人的丑态。
曾经笑都能笑醒的美梦,现在却成为折磨着他们难以入眠的噩梦。
惴惴不安了些许日子后。
殷时青想通了……
殷时修回来了就该照着以前殷时修没死的时候那样,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相好,也要维持住。
撕破的脸皮得重新缝补回来。
既然容家已经和他断了关系,倒是正好成了一种证明。
一切都是因为容家在他背后怂恿,是容家想要离间他和家里人的关系。
殷绍辉和周梦琴既然能养育他这么多年,既然也能把他当亲儿子看待,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不管会受多少谩骂和质疑,他也要摆出一副低姿态来求和。
道歉,愧疚……
只要能让二老心软那么一会儿,能让殷时修犹豫那么一会儿……
待中杨审查小组通过了对他的考核,就可以了。
从进门开始,事态发展的挺好,殷家二老并未对他的言论做回应,甚至在苏小萌出口质疑他的时候出声制止。
他就是掐准了两点。
第一点,二老好面子,乔迁宴上人多,二老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家丑在这种时候大肆扬起!
第二点,二老已经老了,老到一年一个模样儿,一年一种心态……人老了,很多事情,能算了的就不会再去追究。
所以殷时青相信只要他能好好的把话说完,把歉疚和愧意表达到位,二老一定会心软的。
可现在。
白丰茂指着他的鼻子谩骂,气不可遏,这……不合规矩。
是的,这不合规矩,也不合常理。
清官能断家务事,还是别人家的家务事。
按规矩来,殷时青在和自己的父母,兄弟讲话时,旁人是不该插嘴的。
按道理来,就算是要指责数落殷时青的不是,那也该是殷时青的父母。
白丰茂这一把年纪,身居官场多年,不可能连这点人情世故的道理都不懂。
可偏偏……
那已经被磨损的略有些严重的拐杖,此时就直直的指着他,像一根枪管。
殷时青铁青着脸,看着这根握的牢牢的,直指着他不为一丝颤动的拐杖……
白丰茂这一出声,一抬拐杖,代表着什么?
殷时青几乎是立下意识到了。
而在座的宾客也慢慢都联想到了。
白丰茂这等级别的人物,并非退了位就没了地位,面前的这位挂着白胡子,梳着一头干净短短的白发老人,可是坐在权力最高位上的人年年都要来拜访探望的大人物。
白丰茂这是要……
一句话断掉他殷时青的仕途啊!
殷时青的眼里显现出几条血丝,与白丰茂这双浑浊却又不失锋芒的老眼相对……
“白老爷子,您这话……言重了吧?时青可真的是受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