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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月滞步在原地,袖中拳头渐渐握紧,眸中的神色变得格外狠厉:“你是何人?竟敢挟持本宗的儿子?!”

“你......你就是鬼门宗的池月?!”步川内伊又是一惊。

大哥只告诉她此番的猎物是鬼门宗主之子,而燕不离是捎带着掳来的,却未料到池月会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别轻举妄动。”池月声凛如风,“把孩子放下,本宗可以既往不咎。若敢伤他半分,我自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死两难!”

步川死死咬着唇,垂眼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利刃:“好吧......”

池月总算心头一松,谁料他刚要上前,这女人却突然身形一动,抬手向上一抛,将粑粑猛地掷入了高空!

“儿子!”池月骇然一惊,忙不迭的提气点地,纵身而上,险险在襁褓飞出船外时捉住了。

粑粑在半空之中飞得还挺乐呵,两只白嫩嫩的小手跟鸡翅膀一样来回扇动,口中咿咿呀呀的笑着,被他搂回怀里时还颇不开心的扭了扭身子。

这孩子绝对不能再让燕不离带了,转过头就让人偷了不说,还他妈有点长成智障的倾向......

池月抱着粑粑落回甲板,那个狡猾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船尾下方的海面荡着一圈碧色的涟漪,在晴阳的照射中映着粼粼波光。

老大老二全不见了,“步川号”上的水手们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池月话还没问两句就一股脑儿的交代了出来。

“你说什么?燕不离落水了?!”

望着身前冷煞如魔的男人,船夫瑟瑟的点了点头:“那位公子被屯部家的流弹打下了魔渊海,大哥也跟着跳了下去,我们找了十天都没找到,只怕......凶多吉少了。”

池月满面寒冰的转过头,屯部居烈“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这是个意外......真的,您相信我......我这就去杀了那个不长眼的炮手!”

“本宗相信你。”对方笑意森然的俯下身道,“也相信你的手下能够找到他,更相信你能撑到找着他的那天......”

屯部惊疑的抬起头:“什、什么意思?”

当被捆起来拖拽在船尾玩冲浪时,他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屯部居央看着像垂死的鱼一样挣扎在水里的人,惨白着脸跪下来哀求道:“池月先生,求求您不要这样折磨兄长,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燕公子的!”

“那就抓紧吧,不然你哥哥可能撑不了太久。”池月逗着怀里的儿子,口气淡漠。

屯部居央求助的望向徐真卿,这老道长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应当是个好商量的人。

怎料徐真卿竟然笑了,他招着手将柳惊风和燕红星唤来:“你们俩在这儿轮流看着,不准任何人救那个菊裂的。”天尊个姥姥的,敢冲我徒儿打炮,真是屎壳郎出洞——找屎!

屯部居央:“......==”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海天之际燃着一片瑰丽的火烧云。

“步川号”在绯色的晚霞中渐渐远去,载着劫后余生的客商们驶向东瀛。屯部家的海盗船却追赶着渐渐西沉的落日,乘风破浪的往魔渊海赶去。

底舱的喽啰们疯狂的摇着手中的橹,没有一个敢于懈怠,不仅是为了避免自家老大泡成一坨海参,也为了自己能够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所有人都明白,进魔渊海可能会翻船,但若找不到落水之人,那位魔神可能会屠船。

池月心里也清楚,一个不会凫水的人,掉到汹涌的海潮之中长达十日,生机何其渺茫?

可他不愿相信燕不离就这么死了,那小子向来天不收地不管,命硬得和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就算看到对方的尸体,他都要怀疑那货是不是又穿到谁身上了,所以但凡还有一丝希望就绝不会放弃!哪怕把魔渊海的每只王八都捞起来查一遍也在所不惜!

然而命运就像蛛丝一样,时而坚韧,时而脆弱;时而相结成网,时而平行相错。

就在“屯部号”火急火燎的驶向魔渊海时,一艘不起眼的落破小舟自夜幕里悄然游出。两条一大一小的船,就在彼此相距不足十里的同一片海域中,生生错过。

“日哥,我怎么觉得你这破船要漏水呢?”燕不离歪着身子趴在船头的龙头骨上,望着四周黑漆漆的海面,听着撞击在船舷上的阵阵涛声,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

池日将骨杆上充当风帆的皮子又绑紧了些,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若是觉得不安全可以跳下去。”这艘粗糙赶制的龙骨舟在闯出魔渊海时历经几番狂风骤浪,没有散架已经算质量过硬了。某人不出力也就罢了,白坐船还挑三拣四的。

“我要是会水肯定跳下去。”燕不离用手“哗啦哗啦”的拨撩着水面,“要不你明天教教我游泳?”

池日在黑暗中瞪他一眼:“你交学费就行,一个时辰一百两。”

“靠,你比头牌的价儿还高啊......人家还附赠端茶递水,按摩服务呢,你有什么?”

“我附赠救命服务。”

“......”

燕不离是真心想学游泳,混在海上,不会水的太吃亏了。而且池日一门心思要把他抓去东瀛,倘若懂得了水中生存的技巧,没准他还有机会逃跑。→→

“我没钱,不如唱歌抵债吧?一首歌一千两。”

池日挑眉:“东瀛最好的歌妓也没这么高的价儿,人家还附赠头牌服务呢,你有什么?”

“我也附赠救命服务。”

池日开始还不懂,直到某人扯开嗓子吼出第一句,他才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燕不离一边撩着水一边嚎得欢快:“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嘀嘀嘀吹,浪花听了笑微微。小螺号,嘀嘀嘀吹,声声唤船归啰!”

“够了,闭嘴!我明天教你游泳,别他妈唱了!”池日捂着耳朵喊道。

麻痹的,别人唱歌要钱,这货唱歌要命......

“小螺号,嘀嘀嘀吹,阿爸听了快快回......”对方声音减低,慢慢停下了破锣刮破瓦一样的歌声。

燕不离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璀璨如锦的星河,轻声道:“我想我儿子了。”

池日道:“放心,他现在没准已经到东瀛了,饿不着冻不着,过得比你好多了。”

“那不一样,爹不在身边他晚上肯定哭,别人谁哄都不行,就得老子来......”燕不离嗤笑一声,“我也是对牛弹琴,你们这种没心没肺的杀手哪儿懂什么亲情。”

池日默不作声的靠在舷边,听着低吟的浪声,疲倦的闭上了眼。

呵,亲情?不曾拥有的东西,他如何会懂?相比之下,池月真的是个幸运的人,幸运得教他嫉妒......

海上明月升,潮光连海平。

燕不离百无聊赖的玩了会儿水花,耳畔便响起一阵磁性而动听的歌声。他一句也听不懂,但能感受到曲调中的凄婉哀绝,仿佛饱含着连大海都容纳不下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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