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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蒋太医后,绣春准备了下,带了些可能用得到的药,等到傍晚,差不多到了与蒋太医约定的时间,告了声陈振后,便出发去往魏王府去。
她到的时候,天刚擦黑,正好在王府门口遇到同时到的蒋太医。两人一道被引进去,仍到禊赏堂坐定后,蒋太医道:“请你来之事,我今日已经差人告知了殿下。陈小姐安心等着。殿下事若毕,想来很快就会回府。”
绣春点了下头,端了侍女递上的茶,唇刚碰到茶盏边缘,就听见外头有了响动,疑似魏王回来了,忙放下茶盏随了人出去迎,果然,远远看见他过来了。原本瞧着还走得挺快,等两人视线一对,见他身形微微一顿,脚步便似有些缓了下来。一时也没多想,只放低视线到他□,留意他的步伐。
方姑姑陪了魏王一般过来,一边说绣春过来的事。又关切地询问他今天白天腿脚疼痛的情况,听他应得含含糊糊,心里便愈发悬了起来,因她知道他,从前哪怕发作得再厉害,一向也是不肯在人前喊痛的。等行到这里,发觉他竟连走路也慢了下来,愈发认定他是疼得厉害所致,强忍住不说而已。入了屋,对着绣春第一句话,便急急忙忙地道:“陈姑娘,殿下自两日前不慎跌了一跤后,那旧疾处便发作得厉害。我劝他白日里在家养歇为好,他不听。结果倒好,愈发发作得连入夜也难以安寝了!我心中着急!你快些给他瞧瞧吧!”
这场病痛的起源,明明是和自己有关,他回来在旁人面前却丝毫没提……
方姑姑这样说话的时候,绣春便再次看向萧琅。见他只立在那里,那样瞅着自己,眼中带了温温的笑,神色里并不见半点怨艾。
前头这么来来回回地与他打过多次交道,她多少也瞧了出来,这个魏王殿下颇是自赏,又好面子,不愿意在人前显露因了自己*而带来的痛楚。方姑姑自然不会红口白牙地咒他,她都这么说了,他这会儿越显得没事儿一般,那一双膝盖指不定越疼得厉害。心中的那丝愧疚感愈发浓了,急忙道:“请殿下躺下来吧!我检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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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殿下之所以装痛,为的就是能将她哄来,好有再次亲近表白的机会。这两夜他也确实睡不好。自然,不是因了腿疼,而是相思磨人。见蒋太医一直没什么动静,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委婉出言提点他一下的时候,今天白天在宫中便收到他打发小医徒递来的话,顿时感激不已,对他的好感度急剧上升。勉强压下雀跃的心情,终于熬到傍晚时分,那会儿紫光阁里还有事没完,七八个朝廷大员都在,倆老头子又噼里啪啦地吵个没完,唐王仍作壁上观。就在众人纷纷向他投以求救目光,指望他再次出言调和时,他一语不发,起身拔腿便走,在身后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中扬长而去。可见心情是有多急迫了。
只是……现在真的把她哄了过来,听她一开口就要替自己检查,他忽然又有点担心起来,生怕被她查出自己是装病,到时候就恐怕有点难看了。且自己在外一天刚刚归来,身上难免沾了些尘汗味,这样便脱靴上榻,未免太唐突佳人了……
萧琅道:“我还是先去更衣吧。”转身去了。
方姑姑知道他爱干净。往常外面一回来,只要无事,第一件事就是更衣。只这时候了,他还不忘这茬儿。暗叹口气,急忙叫兰芝等人跟去伺候。
魏王更衣的空当,绣春便与蒋太医讨论他的病情。过了一会儿,见他回来了,换了身家常的衣衫,也没留意他的表情如何,只起了身,站到那张贵妃榻侧等着。见他被方姑姑扶着坐了上去。方姑姑弯腰下去,要亲自替他挽裤腿,他慌忙拦住,道;“还是我自己来。”
方姑姑停了手。
萧琅飞快瞥了眼绣春,见她神情严肃,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两条腿,那种宛如小孩撒谎怕被大人戳破的胆怯感一下又冒了上来。只如今也骑虎难下了,慢吞吞地卷起了一边的裤腿,卷至大腿处,露出了一边膝盖。
他再次飞快看她一眼,见她目光落在上头,眉微微一蹙,也不知她心里作何想,自己心先便咯噔一跳。硬着头皮,又卷起了另边的裤腿。
绣春神色凝重,俯身下去,端详他的双膝片刻后,伸手过来,试探着轻轻揉捏半月板及韧带等几个关健点,抬眼看向他,问道:“疼吗?”
一点儿也不疼。
被她细柔的手这样捏两下,他只觉得仿佛有毛毛虫在上头爬,又酥又痒,舒服得很。
“有些疼。”
他没敢看她眼睛,只盯着她那双在自己腿上活动的手,机械地道。
绣春拿开手,依次左右轻轻抬起他的腿,引导作屈伸旋转动作,仔细听声音。虽然没听到什么关节异常响声,只没转两下,见他面上便逸出了仿似强行克制着的痛楚之色,一时也不敢下手了,轻轻放下他的腿,沉吟了片刻。
从外相和自己方才触摸的手感看,他的膝处似乎是没什么大碍。只是……
她仔细回想那天鹿群奔来,他从身后猛地扑了过来抱住自己倒在地上时的细节。倘若当时运气不好,他是以膝处首先触地受力的话,别说他这两条腿,便是正常人,也极有可能受伤。只是瞧他这疼痛反应,倒更像是膝关节的隐性伤。手是摸不出来的。但隐性皮质下、骨皮质或软骨受损都有可能。也未必一两天内就会显露症状。有临床病例,患者膝处隐性骨折,只觉走路隐痛,但外头并无明显肿胀,直到个把月后忍不住痛去医院检查,这才发现了病情。
他会不会也属于这种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绣春眉头蹙得更紧,终于再次看向他,问道:“殿下,你的疼痛是怎样的?持续,时有时无?走路膝处是否像有针刺?或是像有筋牵扯住一般?”
萧琅正愁不知该如何应对她接下来的询问。听她一开口,便给自己提供了这么多的提示语,便顺了她的话,含含糊糊道:“是。差不多就和你说的一样……有时疼得厉害……有时也不疼……”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察看她的反应。
绣春怎会想到对面这个向来一派神仙风度的魏王殿下竟在拿自己开涮?信以为真了,基本也觉得大概就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暗暗叹了口气,心中的愧疚感更甚。便望着他道:“殿下放心,也莫急。咱们慢慢来,会好的。”
萧琅心里正惴惴不安,忽然听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抬头看去,见她正凝视着自己,神情温和,那双灵动仿佛会说话般的眼睛里甚至似乎还透出了些关切之意,虽然还不大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估计,应是蒙混过去了。顿时浑身轻松。点头道:“我不急。你慢慢治好了。”
方姑姑却忍不住了,忙问道:“陈姑娘,到底该怎么治?”
倘若是隐性皮质下骨伤,经适当制动,禁止他走路,休息半月,基本便可恢复。而对于后两种,除了需要石膏托外固定至少一个半月后,还要进行持续的功能锻炼。总之,急不来就是。
绣春用方姑姑能理解的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方姑姑一听,焦急道:“这么严重?这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