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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顾重阳哽咽着抬起头来,泪水再次迷蒙了她的双眼。
母亲皮肤白皙,杏眼琼鼻,柳叶弯眉,虽有病气却难掩其丽色,是个十足的大美人。
她自己就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所以,继母看她的时候,眼神总是格外恶毒。
不过,现在她已经重生了,母亲不会死了,继母也不会进门了。
顾重阳想着这一切,胳膊紧紧地搂着母亲的腰,头也埋进了母亲的怀里,竟是前所未有的依恋,流出来的眼泪也是幸福的泪水。
母亲见顾重阳哭得这样伤心,脸上就露出郑重的神色来:“伍嬷嬷到哪里去了?青芷与绿芜她们呢?四小姐大病未愈,怎么让她自己跑出来了?”
母亲的话刚落音,绿芜就已经嗫喏着站在门口:“夫人,伍嬷嬷去街上买送祟的祭品了,青芷在厨房给小姐熬药。是奴婢一时疏忽大意,没有照看好小姐。请夫人责罚。”
绿芜说着,就跪了下去。
母亲面色不虞道:“你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规矩你也都知道,我今日若为你开了头,以后这规矩可就坏了。”
“母亲……”顾重阳没有想到自己刚一重生,就害的身边的人受罚,她心中难安,一脸忐忑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
母亲瞥了顾重阳一眼,将她求情的话生生堵住,然后厉声对绿芜道:“这是在路上,罚了你,小姐身边又没有人照顾了。这罚先记着,等咱们回了京城,你自己去领。”
“是,多谢夫人。”绿芜一脸的惶恐地爬了起来。
母亲摆摆手,让绿芜下去,然后对顾重阳拉下了脸:“你可知错?”
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疼爱自己的人,虽然此刻她板着脸,可顾重阳却一点也不怕,她笑嘻嘻去拉母亲的手:“母亲,我知道错了。”
没想到母亲却把手一扬,顾重阳的手扑了个空。
顾重阳讶然地抬起头来,只见母亲的脸色却越发难看,声音比刚才严厉了许多:“那你说,你错在何处?”
她没有想到母亲会真的生自己的气。
在母亲锋利的眼神的注视下,顾重阳不安地坐直了身子:“女儿不知。”
“你呀!”母亲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庄重地说道:“大家闺秀,仆妇不离身,你怎么能自己跑出来,让绿芜担心受怕?这是你第一个错。”
“其二,就算此错在你,绿芜身为你身边服侍的大丫鬟,没有规劝好你,服侍好你,这就是她的错。我处置她,你以为处置的是她吗?不仅仅是她,也是让你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不仅关乎你自己,更关乎你身边的人。若你因为乱跑而有个什么闪失,那绿芜可就不止受责罚这么简单了。还有青芷,她虽然不知道此事,可一样要受罚。”
“其三,我处置绿芜,你居然要开口为她求情。你是小姐,是主子,我若不同意,驳了你的脸面,你以后如何压制底下的人?我若是同意了,岂知底下的人以后犯错不会有学有样来找你求情?”
母亲继续问她:“以后她们找你求情的时候,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以后若是答应了,那规矩是不是就乱了?你若是不答应,焉知她们不会怪你厚此薄彼失了公平?”
一席话说得顾重阳额上都是汗。
母亲见了,声音就软了几分:“你可明白了?”
顾重阳收起了先头无所谓的心思,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除了母亲,再不会有人这样谆谆教导自己了。
前世自己在继母的“照顾”下,得了个不服管教,桀骜不驯的名头。那些年轻的浪荡子,甚至给自己起了个“草包美人”的绰号。刚嫁到延恩侯贺府的时候,也因为规矩做不好,不被婆婆喜欢,吃了不少的苦头。
今生,难道她还要重蹈覆辙吗?难道还要将过去的悲剧重来一遍吗?
不!她再也不要被人看不起了,再也不要忍受那些嘲讽,再也不要做“草包美人”。
顾重阳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抬起头对母亲说:“母亲,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您以后教我,我保证都改,我保证再不惹您生气了。”
母亲见顾重阳真心认错,不像从前说过就忘,从不上心,不禁大喜过望:“我的儿,不是母亲苛待你,只是你如今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了。若你一直这般行事鲁莽,可不好。再说了,你还有几个堂姐,母亲连累了你,害的你出身不如她们,其他地方你可要抓紧才是。”
“好!”顾重阳笑眯眯挽了母亲的胳膊,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撒娇:“我以后都听母亲的。”
母亲被她逗得开怀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囡囡真乖!”
话音刚落,母亲突然脸色一边,痛苦地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母亲!”顾重阳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蘅芜与杜若两人一个给母亲拍着背,一个拿了痰盒过来。
顾重阳这才发现,母亲刚才居然是在咳嗽,也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无声地咳嗽。
痰盒里面是黄白相间的痰,如同伤口溃烂流出来的脓水一样。
顾重阳心头不由一个咯噔,担心地望着母亲,母亲居然病得这么重了吗?
母亲前世暴毙就是因为这次咳嗽落下的病根吗?
前一世,正是她十岁那年,外放到池州贵池县做县令的父亲三年任满回京候缺。
还没出发,就得到了庆阳侯府老太太--也就是父亲的嫡母葛老夫人要办六旬大庆的消息。
所以,父亲与母亲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老太太的生日在十月二十,为了能在九月底赶到京城,这一路上都没怎么歇。
因赶路太急,一路风餐露宿,加之有些微的晕船,顾重阳发起了高烧。
父亲的意思是要赶到京城请名医帮自己调治,谁知道她连烧了好几天都不退热,最后人事不知还说起胡话来。
在母亲的坚持下,他们一行人在离京城四百里的沧州港泊头镇登岸。
回京候缺并非升迁,不算是公事,拖家带口不说,还有一个病人。所以,父亲就没去朝廷的驿站,而是泊头镇大街上安静的地方包了一个客栈。
因自己烧得太厉害,泊头镇上的大夫素手无策,不敢接诊。父亲只得拿了名帖去拜访沧州府的知州。沧州知州推荐了一位名医前来给自己治病,多亏了那位大夫妙手回春,自己这才得以活命。
自己刚好,还未曾痊愈,母亲就因为照顾自己而病倒了。后来虽然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加上他们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离老夫人生辰不过几天的时间。
侯府上下一面要收拾东西安顿他们,一面要为老夫人准备寿辰,因此上上下下忙了个人仰马翻。老太太十分不高兴,令母亲受了气。
母亲不愿意落后于人,在操持老太太寿宴的时候特别尽心,一番劳累下来,病体渐重。
等老太太寿宴结束之后没多久,母亲就病逝了。
上一世她懵懂无知,母亲病重的风声她一点也没有听到,直到母亲病故了,她才从父亲以及下人的口中得知母亲病重的消息。
现在,她重活了一回,还有一身的医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走上一世的老路。
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母亲的教养的陪伴,丧妇长女固然不好听,可她最在乎的却是陪在母亲身边的时光。
只有母亲才会待她如珠似宝,呵护她,疼爱她。
她如今已不是懵懂小童,这一世,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下去。如今,换她来保护母亲。
顾重阳的心神渐渐平复下来,心中的念头却越发地坚定,这一世,她要母亲活着。
蘅芜与杜若服侍母亲漱了口,重新躺下的母亲见顾重阳还呆呆地站着,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不由心疼:“囡囡,你怎么了?”
顾重阳却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母亲恳求道:“母亲,你别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