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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溪的想法中,若并非是故人主动前来求助,那他宁可在暗中相助也不想惊扰到故人的生活,所以安排云柳暗中调查。
云柳跟沈溪日久,对沈溪的性格还算了解,不用沈溪说得太详细,她便知该如何去做。
云柳走后,沈溪停留在驿馆内,一直都在桌前写写画画,即便夜深人静,他依然没有上榻就寝的打算。
差不多快到午夜时,门口传来马九的声音:“大人。”
声音不大,马九有事而来却怕沈溪是亮着灯睡着了,生怕扰了沈溪清梦,不过随即里面传来沈溪的声音:“进来说话便是。”
随即马九开门进来,行礼道:“大人,张永张公公在外求见。”
“哦?”
沈溪对张永的主动来访并不感到太过意外,这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却对张永深夜来访的神秘姿态有几分好奇。
“请他进来。”沈溪道。
马九出门去请,过了不多时,张永便在马九引路下风尘仆仆而来,面对沈溪时,脸上满是沧桑之色,气息粗重。
沈溪起身相迎,一摆手,让马九退下,张永赶紧过来向沈溪行礼问候:“沈大人安。”
沈溪微微点头,请张永坐下,张永没有客气,当即坐下,而后由沈溪主动打开话匣子。
沈溪问道:“张公公到南京,怎不提前知会一声?之前可有消息说你还有好几天才能抵达。”
张永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鄙人也想晚些来,但奈何身负皇命,陛下吩咐让鄙人全力协助沈大人调兵遣将平定海疆,鄙人只好快马加鞭……”
沈溪微微点头,笑着问道:“却不知张公公几时入的城?”
张永一怔,随即意识到沈溪对他的话似有不信之处,脸色稍显尴尬:“刚进城不久,这不听到沈大人下榻驿馆,赶紧赶来见您么?”
怕沈溪怀疑,却依然在说谎,如此一来他说的几句真几句假,沈溪就没心思管了,道:“张公公刚进城,应该先到衙所履职才是,今日本官往魏国公府上赴宴时还在说,可惜张公公未到,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坐下来商谈一些军国大事。”
张永显得很紧张,连忙问道:“沈大人跟魏国公有何商议?”
张永做出如此反应,沈溪马上意识到,张永的到来很可能是知道他去见过徐俌,怕二人暗中有何商定,所以才会如此着紧地深夜来访,如此说来张永在意的仍旧是南京权力争夺,还有未来权力归属问题。
虽然张永奉皇命而来,似握有主导权,但若是沈溪有意篡权的话,张永明白跟沈溪无法抗衡。
沈溪道:“本官只是去中山王府赴宴,席间并未商议任何事情,后因不胜酒力先回,倒是魏国公府上的人连夜前来送礼,还说明日一早魏国公便会到驿馆来拜访……”
“这就好,这就好。”
张永并不怀疑沈溪的话,以他对沈溪的了解,沈溪做事面面俱到,他自然会想,哪怕沈溪不知他已经提前抵达南京城,也会做一些预案,防止他到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沈溪笑了笑,问道:“张公公如此在意此事,莫不是担心本官跟魏国公之间暗中商定了什么?”
张永一怔,随即神色变得有些慌张,好像被沈溪切中要害,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的事,都……都是为朝廷效命,咱家来江南也是辅佐沈大人您平乱,就算沈大人您跟魏国公商定一些事,想来也是为国为民,咱家岂会有此担心?”
张永言语间兀自带着恭维,沈溪刚才还如笑面佛一般,转眼间脸色就变得冷漠起来:“张公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提前一步进城,却做出之前不在南京城里的假象,末了还神神秘秘来拜访,本官如何相信你不是另有图谋?若你还如此遮掩的话,那本官恐怕很难跟你开诚布公。”
“这……”
张永因为沈溪突然变脸,有些无所适从,他在赴会之前显然没把见到沈溪后要商谈之事想好。
沈溪再道:“你进城之事,当魏国公那边完全不知?以魏国公的世故,肯定会派人去给你送礼……而以本官所知,魏国公已派人前往京城向司礼监掌印张苑送礼,而你这位张公公在江南不过是临时的差事,怕是你进南京城容易,出南京城难吧?”
“啊?”张永听到这话悚然大惊,直接站起,用惊愕的目光望着沈溪,“沈大人,您可莫要吓唬咱家。”
“是你在吓唬本官。”
沈溪板着脸道,“你暗中进城,任何人都会觉得你是另有图谋!你说说看,你是在提防谁?是在防本官,还是魏国公?又或者南京六部那帮官员?”
“你现在来见本官,本官便理解为你是在防备魏国公,你让魏国公如何想?他或许从一开始还有拉拢你的心思,现在恐怕非对你下手不可……魏国公乃中山王后裔,世袭镇守南京,你将剑悬在他头上,他岂能坐视不理?你敢说你这个强龙抵得过他那样的地头蛇?”
张永脸上的紧张情绪迅速消弭不见,摇头坐下,不无懊恼地说道:“既然沈大人如此说,那鄙人不能再有虚言,其实鄙人……是故意早一步进城,因这一路上遭遇多次暗杀,每次都险象环生,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脱离队伍,行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
“哦?”
沈溪眯起眼来,对张永的话不太相信。
脱离重重保护先一步赶往南京,等于是将自己置身险地,以张永的身份地位,出京城怎么也会有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护送,沿途官府和卫所也会派出兵马消除安全隐患,岂会让他如此狼狈不堪,需要提前赶到南京城寻求庇护的地步?
张永却不觉得这理由很蹩脚,继续道:“鄙人到南京前,便有消息,说魏国公和南京一些人想暗杀鄙人……魏国公暗中跟倭人勾连,私下做人口和火器买卖,中饱私囊……鄙人知道事关重大,若无真凭实据,陛下绝对不会加以追究,而某家又身负皇命,不得不往江南,所以只好先一步进城求助沈大人……”
说完这话,张永用热切的目光望向沈溪,似有求助之意。
张永的理由合情合理,魏国公徐俌要杀他,还跟倭人勾连,大发国难财,如此一来,张永来南京出任守备太监自然而然就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他跟徐俌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徐俌容不下他。
沈溪皱眉道:“张公公从何得来的消息?”
“钱宁。”
张永毫不避讳,原原本本说道,“他奉皇命往江南办差,其实就是暗中调查此事,咱家也是进入徐州时才得知此事……钱宁虽然未主动来见咱家,却派人提醒,也是因钱宁屡屡出手相助,咱家才能躲过魏国公派出杀手的毒手……”
“咱家听从钱宁的建议,早一步往南京来,趁魏国公不备暗中调查他的罪证……沈大人,您别笑啊,咱家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他现在敢对咱家出手,下一步就要对沈大人您出手了。”
张永言之凿凿,好似已将徐俌打进奸党的行列,并将拨乱反正的希望寄托到了沈溪身上。
沈溪却淡淡一笑,嘴角上扬,蕴含一抹讥讽的意味,让张永看到后心里一阵不舒服。
沈溪道:“钱宁乃锦衣卫指挥使,也是陛下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但他如此诽谤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魏国公,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只能是自讨苦吃!”
张永没说话,眉头紧皱,望向沈溪,似在思考其话中蕴含的意思。
沈溪微微眯眼:“无论谁想行刺张公公你,都跟本官无关,这件事涉及江南权力之争,除非你张公公能拿出魏国公图谋不轨的证据,否则本官只能选择相信这是你张公公,哦,还有钱宁为排除异己,蓄意诬告朝廷忠良。”
“沈大人,您不会这么做吧?”张永非常惊讶,嘴都合不拢了。
沈溪微笑道:“如果你将这件事公开,那本官则不得不做出相应的举动,现在……本官便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有这回事……”
张永听到这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很害怕告状不成反而自己落得个诬告忠良勋臣的罪名。
沈溪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张公公,时候不早,若你没有旁的事,请离开,本官要休息了。”
张永急了:“沈大人,您怎就听不进忠言呢?南方海疆倭寇猖獗,魏国公身为南京勋臣守备,能一点责任都没有?连陛下都知道这背后有鬼,派了钱宁前来调查,这件事也是钱宁查出端倪,无论是否有真凭实据,您也该先将钱宁找来问明情况才是……”
“您就这么留在城里,犯险的可是您自个儿哪!魏国公最怕的就是事情败露,就算您平掉倭寇,倭寇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将他供出来,你说他能让您顺利平乱?恐怕会一再地在背后扯后腿吧!”
沈溪点点头:“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您这是真听不进良言,还是说另有高招?”
张永站起来,用质疑的目光望向沈溪,“沈大人一世英明难道想葬送在南京城里?魏国公是没多大本事,但诚如您所言,他乃是地头蛇,说句不中听的话,在这南京城里没人能治得了他。这次南京守备太监跟南京兵部尚书同时出缺,难道您还不知是何人所为?他这是想一家独大!”
张永此番危言耸听之言,沈溪不太往心里去,这南京权力场上是些什么人,沈溪很清楚,不会为了张永的几句挑唆之言而直接跟徐俌火拼。
沈溪脸色略微阴沉:“张公公,本官敬重你乃三朝老臣,又是陛下跟前近臣,明白事理,是否想让本官对你不客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