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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破天荒地,我第一次动怒到生了骂人的冲动,对象竟然是她。
我所引以为傲的理智、涵养,在她避重就轻试图蒙混过关的敷衍态度面前全都化为灰烬,未免自己像个泼妇似的揪住她的衣领哭天抢地,也未免气得狠了之后真的对她恶言相向,我挣开她的手,努力站起身,自个儿走到了里间的屏风后。
侍从抬进了浴桶和刚烧好的热水,雾气氤氲,水面上还浮着一层新鲜的花瓣,虽说比不上邝希晴寝殿后的那座大浴池,也比不上我府里的酒池肉林,但是对于现在急需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的我来说,却足够了。
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又忍不住警觉地盯着屏风外的身影,见她只是正襟危坐地呆在外头,没有起身偷看的意思,这才放心地褪下了最后一层遮掩,抬腿跨坐进了浴桶之中。
水温微微有些烫,正好解乏,也洗去我满心的抑郁,若不是记着她还在外面等着,怕是要忍不住舒服地喟叹出声来。
深吸一口气,将整个身子都沉入水中,一阵温暖将我包围,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保护膜,将所有不安、所有伤心都阻挡在外面——多么希望这种感觉能够一直陪伴我。
我曾在姜灼身上寻到这份安全感,现在却被她亲手打破。
泡在浴桶里有些时候了,蒸得脸色红透,头也犯晕,却还是不愿意起来。
久等之下,姜灼不由开口道:“若是累得起不了身,便唤我进来帮忙,不必害羞。”
——这个登徒子。
暗啐一声,我并不搭话,却是起身草草擦了擦身体,迅速披上里衣。
正低头系着带子,却见屏风边划过一抹玄色,姜灼的声音就近传来,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忧虑:“怎么……”
眼看她就要越过屏风,看见我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我脑子一热,竟是抢步上前,一把拽过她的手,用力咬了上去。
任由我加重着齿间的力道,她一声不吭,甚至没有绷紧肌肉,直到嘴里似乎尝到了血腥味,我才松了口,抬眼瞪她。
“果然是饿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趁热吃。”她毫不在意地将手背到身后,温声说着,率先回到了外间。
磨磨唧唧半天功夫,总算是穿好了简单的里衣,披上中衣,我也不在意什么形象,就这样大喇喇地去了外间,坐到了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布巾拭着头发,就是不去看她。
“我帮你。”她起身走到我身后,就要接过布巾,我顺势往边上让开了一些,反应过来后,倒是比她更加尴尬,只是强自端着一张冷脸,并不出声。
她也不甚在意,又坐回我的身边,拿勺子盛了小半碗汤,推到我跟前,柔声劝道:“一日未进食了,先喝点汤暖暖胃。”
抬眼望去,她一脸淡然地看着我,神色平和,既没有紧张忐忑,也没有羞愧内疚,仿佛仍是以往那般与我相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我咬了咬嘴唇,逼回那一丝泪意,加大了手中擦头发的力道,就连扯痛了头皮也恍若未觉:“没胃口,不想吃。”
然而身体的反应却与所言背道而驰,在我扭头避开她的目光时,鼻端嗅到食物的诱人香气,袅袅地钻进脑海,无孔不入,教我的肚子禁不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别说是身为当事人的我,就连仅隔着半个身位的姜灼也定然将这个声音听了个正着。
没什么比胡诌乱编被当场揭穿更教人难堪的事了,偏生我还在与她怄着气,这一下却莫名显得我气弱了几分。
正恼怒着,却听她悠悠地说道:“你气的是我,何苦拿自己的身子撒气?虽说气坏了我会心疼,到底难受的还是你自个儿。”
她嘴里说着心疼,可面上还是淡淡,从容不迫的模样,竟像是带着几分揶揄。
我只觉得怒从心起,脑仁儿都一抽一抽的生疼。
见我怒目而视,她忽然浅浅一笑,端起桌上的汤碗,侧身对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凌王府已经教我派人围住了,餐饭的供应全都有定量,若是你不肯用餐,整个王府的人也该陪着你这个主子同甘共苦才是。”
“照这么说,你是不是也要陪着我饿肚子呢?我的贴、身、护、卫?”想不到她竟然抬出凌王府来威胁,我也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讥道——只是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却还是兀自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就听她低低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接话道:“是,我的殿下,你不肯用餐,我自然是不敢擅自动筷的。”
她这一声“殿下”,仿佛又将我二人带回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日子,她是那个不苟言笑却体贴细心的姜护卫,我是那个芳心暗许却天真胆怯的凌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亲手打破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