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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正守在我身边的徐贵君惊得一个哆嗦,失手将接过的茶盏打翻在地上,清脆的裂瓷声让我也跟着打了个寒颤。
就见他一下子跪伏在地上,额头狠狠地敲在冰凉的地砖,结实的一记闷响,我从侧面看去,他的额头迅速青了一块,想必是极痛的,他却似无所觉地又连磕了两下,这才抖着嗓音,恭恭敬敬地说道:“参见皇上……”
邝希晴没有回应,也没有喊起,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徐贵君;她自进门起便直直地看着我,唇线抿直,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我心虚地移开眼,沉默持续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主动解释道:“皇姐,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虽然,我也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御医,替凌王把脉。”她忽然抬掌制止了我的话,转头吩咐背着药箱躬身侍立的中年女子。
“臣遵旨。”应诺后,御医走上前来,从药箱里取出一方小枕头垫在我的手腕下,轻轻搭在我的腕脉上,蹙着眉头沉吟不语。
邝希晴的目光落在御医的脸上,并不看我,我也只好默默咽回了想要说的话。
徐贵君静静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姜灼半敛着眸子,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邝希晴负着双手,看不出心里的想法,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御医的诊断。
良久,她将手收回,转身向邝希晴行了一个礼,慢悠悠地回道:“启禀皇上,凌王殿下脉象虚浮,气血不调,乃是受了惊吓所致,加之殿下生来体弱不足,这才引发了旧疾,出现了心躁气喘,呼吸不畅的症状。”
“可有大碍?”邝希晴立即问道。
“回皇上,并无大碍,一会儿臣开一副平心静气的方子,殿下服用后,注意休整调养也就是了。”御医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甚好,去开方子吧。”她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御医离开,随后,在我抬头看向她时,忽然扬声道,“来人。”
门外“呼啦啦”闯进来两名腰佩钢刀的禁卫,不约而同地跪着等候她的指令;她不咸不淡地瞥来一眼,教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就见她一扬下巴,却是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徐贵君,冷声吩咐道:“拖下去。”
“是。”两名禁卫铿然应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就要往外拖,动作粗鲁,毫不留情。
“皇上!饶命啊!皇上!”他挣扎着哭喊起来,邝希晴却不为所动地阖上了双眼,似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而见这条路已是断绝,他又不死心地回过头来对着我恳求道:“王爷!殿下!救救奴!求您了!”他恳切而绝望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仿佛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心中一抖,却是勉力从床上支撑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那两名禁卫:“且慢……”
那两人却并不理睬我,只一径将徐贵君往外拖——我便知道,没有邝希晴的命令,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姐!”我只好厚着脸皮去求邝希晴,然而心里也没有把握她能同意,甚至于,因此受了牵连也未可知。
她半阖的眸子猛地抬起,冷锐的目光刺了过来,只一瞬便收敛了那能将人穿透的冰冷,恢复到往日的平静温和——可我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却怎么都不肯褪去。
“晗儿,莫非要替他求情?”半晌,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忽然幽幽问道。
“皇姐,我……”虽然想要替他求情,我却无从说起——皇帝的侍君与王爷私相授受,无论放诸哪一个朝代哪一个君王的身上,都是奇耻大辱,别说为他求情,只怕我自己也在劫难逃。
邝希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晗儿,换作以前,你绝不会多看这人一眼。”
我的呼吸一窒,却久久等不到她的下文——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对我的不成器感到失望?还是,她已经发现了我并不是真正的邝希晗?
莫非我就要死了么……想到这儿,我不由手脚冰凉,脑子一片空白。
“也罢,”她忽的启唇笑了笑,眼中却划过一抹难以言说的深沉,“既是晗儿求情,朕便网开一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顿了顿,厌恶的眼神瞥过哭的涕泗横飞的徐贵君,接着说道,“褫夺贵君封号,迁于去锦宫。”
——去锦宫,顾名思义便是冷宫了吧。
虽说是囚禁于冷宫,到底保住了性命,总好过一杯毒酒一段白绫。
我庆幸地叹了口气,却发现徐贵君的神色越发哀切,竟像是受到更加无法承受的痛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