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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女护士又说:“太太,您的情况也很不好,您现在必须赶快休息。”
我说:“我真的没事,我没觉得我有什么问题,只是暂时看不见东西而已。”
她似乎想说什么话,发出了一个音节,却最终并没有说下午。我知道,也许她会告诉我,我会永远看不到东西?坦白说,眼下我并不在乎这个。如果繁音能活下来,代价是让我看不到东西,那我是愿意接受的,毕竟他的命,比我的眼睛要重要的多。
接下来我们很快便来到了医院,繁音被推进了手术室,直到现在,依然没人告诉我,他到底是能活还是死了,更没人告诉我他伤到了什么程度。
我心里担心得不行,只有四处拉扯着别人问,结果不但没有问到,反而被一群医生抓住问东问西问了半天。我心急如焚,虽然从小就被教育要时刻保持体面,我却还是忍不住狂吼:“不要再问我了!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们先告诉我我老公到底怎么样了!”
一位医生回答说:“苏董,他正在手术室,已经开始做手术取子弹了。虽然不能像您保证,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治!现在您的情况才……”
“OK,我知道了。”我需要的不是这种话,可我心里明白,他们不可能向我保证繁音一定能活着,除非这医生疯了。我挥手说:“你们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医生却说:“不行,您的头受到了重击,我们现在需要帮你仔细检查。”
我烦死了,说:“这个没事,等我老公出来之后再看也不迟,我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然而医生仍是坚持,且还跑来了一些其他人,他们自称是警察,说了一大堆法律条文,总之就是我必须配合看病。我对于法律这块不熟,何况H市自治,他们的法律我完全不懂。周助理也在急救室,受伤也不轻,孟简聪又不知道去哪了。
但我就是不想先看病,只想安静地自己呆一会儿,到急救室门口去等着。因此便跟他们争执起来,越争越光火,突然,晕眩传来,我的眼前没了知觉。
这一次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甜甜,当然不是后来的他,而是最初的他。
严格来说,小甜甜是一个很没有魅力的男人,他更像一个小孩子,正因如此,后来得知他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我才并没有太过诧异。
他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天真无邪又知书达理。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有同情心,又有同理心的人,敏感而善良。当然,我说的不是后来那个屡屡想掐死我孩子的人,而是最初的那个,那个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也被我所爱的。
我深刻的知道,这是一个梦,甚至在梦里想:之所以做梦,就是因为我头上的伤口发作晕倒。所以,在这个梦里,我既像个参与者,又像个旁观者,有好几次都想问问小甜甜:即便是跟我在一起,选择跟我结婚的时候,也觉得有感情不好吗?
在《黑客帝国》中,服下红药丸会面对残酷的现实,服下蓝药丸则会面对虚拟的幸福。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选,但此时此刻,我只想要蓝药丸,如果它能让我停留在这个虚拟的梦里,让繁音也留在这里,我们回到最初的小屋,扫净里面的蜘蛛网,装上电灯驱赶阴霾,搬入家具。我继续上班,他继续著书写童话故事,我们依偎在一起,看电视,哪怕是广告,一起吃零食,有的时候也抢,琐碎而平凡——这都是我们曾拥有的日子,如今在梦中再现,令我觉得既甜蜜,又陌生。虽然它是虚假的,但那又如何?真实当然比虚假高尚,但痛苦就不见得了。
然而最终,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要睁开眼睛,面对眼前这个红色的、痛苦的世界。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女护士,她见我醒了便去叫了医生。医生来看了看我,说我一切都好。医生也是女性,但我同样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因为我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直到医生检查过后,病房的门才开了,从女护士的声音中,我能知道有人进来了。
因为看不到东西,病房又太安静了,所以我的耳朵格外灵光,捕捉到了轻微的机械声,应该是孟简聪的义肢所发出的。他脚步轻轻地来到了我的病床边,好闻的竹子香水又飘散而来,却不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孟先生?”
“哦。”他笑了,似乎有些尴尬:“抱歉,我还以为你没醒,感觉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我老公怎么样了?”
孟简聪说:“他就在你隔壁,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观察。”
我心里便反应过来:就在我隔壁,他的情况,铁定要进重症观察室,也就是说,我很可能也在这类病房?
我正想着,孟简聪说:“医生说你的头受到了强烈重击,失明是重击带来的副作用。因此等你头上的伤好之后,失明的情况应该就会改善,但也有可能需要到时再做一次手术,要依照到时候的检查结果而定。不过你不用担心,彻底失明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