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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赖俱寂。
钱三少披着单薄的外衣站在书桌前提笔作画,笔落勾画,墨晕泫染,点转提携间,优美的线条在笔尖下逐一连接成形。风华绝代的俏丽女子手捏桃花,眉目娇美,笑语嫣然,跃然纸上。繁花落尽,一地嫣红,她在花间回眸,百媚横生。
最后一点朱唇,放下手中狼豪,双手拿起画作细观,相当满意自己的杰作。轻轻煽动,希望笔墨快点干。重新放下,拿起狼豪,钱三少凝视思考画卷上的提字。
提什么好呢?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风吹窗帘拂动,两三声蝉鸣,隐约传来远处街道巷角更夫敲锣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风止帘不动,一团白色的物体静静站立在窗台之上,凝神注视着正在一笔一划专心给画卷题词的钱三少。
“钱三少,好闲情!”
笔尖微颤,洒落一滴新墨。钱三少看着那滴突兀泼洒的墨点,面露遗憾之色。他放下狼豪,抬头看向站在窗棂前的雪白垂耳兔,静静的声音响起,“原来国师大人深夜造访,失敬!失敬!”
“钱三少好眼光,竟然认得出我!”
除了既知真相的几人,从来不曾有人认出他的垂耳兔化身。即使是与他相交多年的凤喻离,如果他不现真身,不动声色,凤喻离也认不出。
“国师法力高深,擅长变幻,钱某早有耳闻。兔子怎么可能懂得人的言语,唯一的解释,那就是这只兔子是某人的化身。”
“还有其他理由吗?”
“钱府看似普通简陋,其实所有院落均按照五行八卦布置排列。三步一暗哨,五步一暗桩。能够无声无息潜入,不被暗哨暗桩所察觉,不惊动任何人,此人不是武功高强就是法力高深莫测。再加上兔子化身,这还需要钱某多作解释吗?”
垂耳兔点头,钱三少分析得确实不错。
“既然知道来者是我,钱三少又可曾猜到白晓月的来意?”
“猜到三成。”
“但说无防!”
“清早倾颜姑娘刚刚来访,深夜国师又亲临造访,相信国师跟倾颜姑娘的目的一致。你们找钱某,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垂耳兔不答反说:“钱三少,我已经听说你的家人在凤无殇手上。凤无殇拿他们的性命危胁你,逼迫你帮他们做事。”
钱三少沉默,片刻没有言语。
垂耳兔说:“钱三少,你家大业大,家族人丁兴旺,受制于凤无殇,白晓月可以理解。你无法放下家人安危不顾,被迫与凤无殇同流合污,这些,白晓月也可以理解。白晓月只想请教钱三少一个问题,如果白晓月能够救钱三少的家人平安归来,钱三少又愿否抛开一切与白晓月合作?”
“国师的目的也是皇位?”
“皇位,其实白晓月并不看中。白晓月唯一在意的,仅仅是不能够让凤无殇夺得这个皇位!否则生灵荼炭,天下再无宁日!”
钱三少回答:“国师如果能够救钱某的家人脱离险境,钱某感激不尽。但是,正如同国师所言,钱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国师救一个人,凤无殇就能够再抓一个人。钱某纵然有心也无法保证随时随地派人跟踪保护在所有家人周围,钱某无法保证任何一个家人不落入凤无殇之手。钱家的产业就放在那里,钱某不可能抛下不顾。跟凤无殇合作,才是钱某目前唯一的上佳选择。”
白晓月沉吟,他说:“钱三少的顾虑白晓月理解。或者,白晓月换一个要求。白晓月不需要钱三少在明地里帮助我们,只请求钱三少能够在暗中为我们提供帮助。”
“国师想要什么帮助?”
“人力、物资、武器和马匹,这些都是我们目前所缺乏的。”
“国师之言岔矣。若谈人力,国师、四王爷、裴将军、绿公子、蓝公子和白公子皆是不世枭雄。裴将军手下的裴家军声明在外,威震七国,天下无人可以与之抗衡。若谈物资,四王爷家财万贯,倾颜姑娘妙计生财,又有慕荣雪村在背后相助,你们根本不缺少物资。若谈武器和马匹,只要国师愿意,自然就有得到武器和马匹的渠道。无论是游历七国的四王爷,还是常年领兵打仗的裴将军,都有办法搞到武器和马匹。而绿公子的大哥又是丐帮帮主,眼线众多,江湖势力庞大,想搞到武器和马匹自然也不成问题。”
垂耳兔瑰丽眸色微沉,眼目低敛,语带威胁,“钱三少,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愿意帮我们罗?”
钱三少不亢不卑,平和回答,“国师勿恼。钱某不过有话直言,如果得罪了国师,还请国师恕罪!”
垂耳兔冷哼,面露失望之色,“钱三少,我以为,你也有一腔热血,怀揣报国雄心壮志。我以为,你不会甘心屈居凤无殇之下,做凤无殇的走狗。原来,却是我错了!”
“国师,虽然钱某不能够帮你。不过,钱某可以送你一样东西!”
垂耳兔面露不解之色。他看见钱三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黄金令牌,双手捧到他面前。垂耳兔蓦然瞪大眼睛,玫瑰色的眼瞳闪烁着震惊诧异的光芒。他不可置信地问:“黄金令?!钱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三少笑眼眯眯,温和地说:“黄金令,见此令牌如见钱家家主,希望这块令牌可以帮助国师。”
“钱三少,你……”
白晓月内心震惊,无以名状。他不敢相信,钱三少竟然会如此爽快地将如此重要之物拱手相让。要知道,按照钱家祖训,送出黄金令,就意味着送出整个钱家产业!钱三少,他这是在……
“不!不!不!此物太过贵重,白晓月不能收!”
既是不能收,也是不敢收!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之物,无价之宝,甚至,还意味着一笔举国倾世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庞大宝藏,白晓月怎敢收下!
钱家八铺十三行是属于钱三少的,这些产业都是钱三少一手打拼下来的江山,他怎么能够占有人家的家产,抢夺人家的家业呢?
他要的帮助,仅仅是朋友间的互利互助,而绝非这样无条件的倾囊相助!
不!他不能够要!
钱三少微笑道:“没想到,国师竟然也有不敢收的礼物。”
“钱三少,你的礼物过于贵重,白晓月不能收!”
“国师,钱某既然送给你,你就收下吧!”
“不可以!”
“国师,如果钱某将这份礼物送给六王爷,相信六王爷一定相当乐意收下!”
白晓月平静反驳,“如果白晓月是凤无殇,钱三少又岂会将这份重礼相赠!”
钱三少哈哈大笑,“国师,你让钱某帮你。钱某已经答应将整个钱家相赠,国师为何又不敢接受了?”
“因为这份礼物太贵重,白晓月承受不起!”
“国师何惧?”
白晓月认真回答:“钱三少,白晓月视你为友!朋友之间可以生死与共,可以倾囊相助,但是,绝对不能够嗜夺他人家业!”
“国师言重了!钱某这是送,并非国师争夺。”
“但是在白晓月眼中,如果白晓月收下了钱三少的黄金令,那就跟抢匪无异!这样的我,又跟凤无殇有什么区别!”
钱三少欣赏点头,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国师高尚,钱某佩服!”
白晓月淡然相答:“白晓月只是个俗人,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并不高尚。只是,白晓月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交朋友贵在交心,互利互助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够占朋友的便宜!”
“国师,钱某欣赏您,故而才将黄金令相赠。”
“钱三少,如果你当白晓月是朋友,那么,就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国师勿急,且听钱某说下去。”
钱三少说:“凤无殇一直窥视钱家产业,一直想从钱某手中抢夺黄金令,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如今凤无殇起事在即,他并不信任钱某,难保他不会寻机对钱某下手。钱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无惧。但是,黄金令绝对不能够落入凤无殇之手!钱某斗胆将黄金令相赠国师,是因为钱某相信国师的为人,是因为钱某深信黄金令由国师保管最安全!”
白晓月沉吟,低声道:“钱三少重托,白晓月惶恐。你将黄金令送给白晓月,你难道就不怕凤无殇知道后……”
“国师放心!钱某已经制作了一个假的黄金令随身携带。这件事情只要国师不说,钱某不说,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白晓月犹豫,终是觉得心头难定。他说:“钱三少,你难道就不怕白晓月拿黄金令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钱三少四两拨千斤回答道:“既然钱某敢将黄金令交给国师保管,那就是把钱家上千条人命全部交入国师手中。国师自有决断!”
白晓月瞬间感到肩头压力重大,他忍不住叹息,“钱三少,你这是在害白晓月啊……”
“是吗?”钱三少笑而不语,“难道钱某不是在帮国师吗?”
“如此重任……”白晓月再度叹息,“白晓月承受不起啊……”
“莫非国师害怕?”
“害怕?不!白晓月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那么,国师为何一直犹豫不决?”
“这……”
是啊!钱三少都可以如此潇洒,敢以性命相赌!他如果再这样纠结下去,是不是就显得太过胆小畏缩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晓月微笑,从钱三少手中接过黄金令,认真承诺,“钱三少放心!白晓月定然不负钱三少所托!一定会保管好黄金令!令在人在,令亡人亡!”
令人在人,令亡人亡!
有白晓月这句承诺,钱三少放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