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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畅,正是踏青的好日光。
凤喻离、玉倾颜和夜未央早早地来到慕荣家府坻,慕荣阑歌尚在休息,还未起身,慕荣雪村接待了他们。谈起前往拜访裴兮离一事,慕荣雪村满口应承。反正今日朝中无事,他同意带他们前往拜会裴兮离。
精致华美的马车行驶在弯蜒平缓的乡村小路上。很朴素的小山村,两边稻田葱葱郁郁,田间散布着辛勤劳作的村民。玉倾颜挑开车帘四望,到处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看岐驱不平的小路两旁屋舍炊烟袅袅,简陋的砖瓦墙屋檐下挂着几串红红的辣椒和黄澄澄的玉米。院子里鸡鸭寻食啄米,门前偶尔传来两声狗吠。
宁静祥和的小山村,远离都市尘烟繁嚣,确实是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玉倾颜好奇地问慕荣雪村,“裴兮离成亲后一生未离开此地?”
慕荣雪村回答:“以往兮离姨娘每逢清明、中秋、重阳、春节都会回家探望祖母和众位祖父。自从众位祖父和祖母相继去世后,兮离姨娘便在此地隐居,除了偶尔去看望娘亲,甚少离开。”
“此地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玉倾颜摸摸小鼻子,她有些疑惑,有些奇怪,慕荣阑歌是个如此有野心有魄力的女人,为什么裴兮离就能够耐得住清苦寂寞呢?莫非,当真是繁华落尽,她年纪轻轻就已经看破红尘?!真是怪哉!
仿佛洞悉玉倾颜内心的困惑,慕荣雪村再一次强调,“兮离姨娘与娘亲不同。兮离姨娘追求的是神仙眷侣的逍遥生活,而娘亲,放不开名利物欲的世俗诱*惑。”
因为放不开,所以,虽然慕荣阑歌年愈八十高龄,仍苦苦沉浮于商场名利的舞台,而裴兮离早已放下一切,隐居避世,逍遥人生。
玉倾颜点点头。不同的追求,不同的人生,慕荣阑歌和裴兮离选择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虽然她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然而,裴兮离因为比慕荣阑歌更超然,所以她生活得更快乐,更幸福。
“到了!”
马车,在一间不起眼的砖瓦房前停下。陈旧的砖瓦房,历经风霜雨雪,早已斑驳禄离,墙漆层层脱落,露出朱红色的砖丕。墙角长满青苔,湿漉漉地一路沿着缝隙向上攀爬延伸。院子里,几只鸡悠闲自得地踱着碎步,不时扑散着翅膀,发出“咯咯咯”的争斗。
慕荣雪村跳下马车,缓步走向陈旧的砖瓦房。他推开粗糙的竹蓠围栏,缓步踱入。群鸡因为看见慕荣雪村而惊慌飞走,空气中飘散着抖落无数的鸡毛。
夜未央、玉倾颜和凤喻离紧跟慕荣雪村下车。玉倾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破烂陈旧的小屋,不敢相信富甲一方的慕荣阑歌的姐姐竟然就住在这样破破烂烂的房子里。
避世是一回事,可是住危房,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慕荣阑歌难道都不会想到要帮裴兮离修补一下破烂的居所吗?还有裴兮离的后人,他们难道就能够容忍自己的父母住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危房之中,随时都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吗?
慕荣雪村走到紧闭的陈旧木门前,轻轻敲响房门,“姨丈,姨娘,您在吗?我是雪村,我带朋友前来拜访您。”
寂静的小屋内,不闻半点人声。慕荣雪村耐心地再次敲响屋门,温声询问:“姨丈,姨娘,您在吗?我是雪村,我带朋友前来拜访您。”
凤喻离从后面走上,他对慕荣雪村说:“如果裴兮离夫妇不在,那就算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慕荣雪村朝凤喻离做个“稍安勿燥”的手势,他再度温和询问:“姨丈,姨娘,您在吗?您能够听见吗?我是雪村,我带朋友前来拜访您。”
良久,屋内传来沉缓的脚步声,间落夹杂着拐仗落地的“噔噔”声音。屋门“吱悠”一声打开,逆光的阴影里,凤喻离和玉倾颜隐约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缓缓而至。玉倾颜蓦然心惊,忍不住打了个激凌,下意识后退半步,正巧撞入夜未央怀中。夜未央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玉倾颜的肩膀,给予她强有力的保护。玉倾颜内心稍定,定睛细看,只见一个满头华发手拄拐杖的老头子出现在门口。
“姨丈!”
慕荣雪村朝着老头子深鞠一躬,恭敬地问候,“清早打扰,实属无奈之举。打扰了姨丈清梦,雪村甚感抱歉!”
“雪村啊……你后面的朋友是……”
精明的目光扫过凤喻离、玉倾颜和夜未央,在短短数秒内将他们一一看入眼中,记在心上。老头子拄住拐仗,颤危危步出,咳嗽几声,语带不悦,“雪村啊,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我们不喜欢外人来访,更加不喜欢满身杀孽的罪人。”
看似不经意的一瞥间,却将他们通通看透。凤喻离暗惊在心,看来这位老人家比表面所见的无害更加犀利摄人。他朝老人家恭敬地鞠了一躬,礼貌问候,“凤喻离见过姨丈。”
老头子冷眸一扫,脚步微移,从凤喻离眼前滑开,闪过凤喻离的鞠躬,冷冷道:“我与你素未谋面,承不起你的情!”
慕荣雪村连忙解释,“姨丈,他是娘亲失散多年的儿子凤喻离,他是我的六哥。昨天他刚刚跟娘亲相认,娘亲让我带他前来拜会您和姨娘。”
“慕荣阑歌的六子……”
锐利的目光在凤喻离身上扫过,明明无害的一瞥,却让凤喻离脊背发寒,莫名心惊。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有危摄力的对手,仅仅一个眼神,已令他无法呼吸。
裴兮离的丈夫究竟是何方高人,真的好可怕!
“你怀里藏着什么东西?”
凤喻离心头突兀一跳,明明没有任何破绽,老人家竟然一眼洞悉他怀里藏着的垂耳兔。这是怎么敏锐的洞察力和感知力,连跟他们同车的慕荣雪村都没有发现……
慕荣雪村闻言,疑惑的目光投向凤喻离。
被发现了,垂耳兔不再隐藏。再说了,昨天跟慕荣阑歌的一席对话,他今天已经做好了跟裴兮离照面的准备。它磨磨索索从凤喻离的衣衫里探出毛绒绒的脑袋,红宝石璨灿的瞳眸扫过老人家的真容,从容不迫地从衣衫里爬出,稀稀索索爬上凤喻离肩头,一眨不眨地牢牢盯住老人家猛看。
“兔子?”慕荣雪村面露惊讶之色。他怎么都想不到凤喻离怀里竟然会藏着只兔子,还是只很萌很可爱的垂耳兔?!他惊讶地问:“六哥,你为何把兔子藏在怀中?”
“因为这只兔子不是普通的兔子!”冷冷打量垂耳兔,老头子一字一顿开口,面无表情,眼神警惕。
“不是普通的兔子……”
慕荣雪村尚未理解老头子话语中的意思,只闻屋里传来稳健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满头华发衣衫质朴的老太太缓步踱出。岁月苍桑难掩年轻时的美丽轮廓,清亮的瞳眸因为岁月沉积而更显睿智。她先看了老头子一眼,然后朝慕荣雪村点点头,最后向凤喻离、玉倾颜和夜未央看来。
“姨娘!”
慕荣雪村向老妇人深鞠一躬,毕恭毕敬地喊了声。
姨娘?!
她就是传说中的裴兮离?!
“兮离!”
看见裴兮离,老头子拄着拐仗转向裴兮离,语带埋怨,“你出来做什么,这里我能够应付。快回去休息!”
“倾歌,我没有事!”
裴兮离走到夜倾歌身边,宽慰地握住他的手,视线转向凤喻离。她朝凤喻离点点头,面带慈祥微笑,“你就是阑歌的六儿子?”
凤喻离连忙双手作鞠,恭敬问候,“凤喻离拜见姨娘!”
“好孩子,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裴兮离握住凤喻离的胳膊,左看右看,上下打量他的眉宇眼角。她满意地点点头,语带赞叹,“少年英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头子,咱们都老罗!”
“不老!一点都不老!”
夜倾歌握住裴兮离的肩膀,温柔呵哄,“你呀,一点都不老!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十八岁的青春年少!”
“老不正经!”
裴兮离后肘轻撞夜倾歌,唇角勾起一抹娇羞的微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站在凤喻离肩膀上的垂耳兔身上,便再也无法离开。不熟悉的外形,却相当熟悉的眼眸,有一种濡慕之情,由然而升,就连裴兮离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你……”
只吐出一个字眼,便再无言语。因为就连裴兮离自己都无法解释,她竟然在跟一只兔子说话。
兔子会听人语吗?它有可能听得懂人语吗?
“姨娘!”
凤喻离忍不住打断裴兮离痴痴凝视垂耳兔的目光。他不明白,为什么夜倾歌能觉察到垂耳兔的存在,而裴兮离又要盯住垂耳兔猛看。莫非,她也发现了垂耳兔并非普通垂耳兔那么简单?
“嗯?”
因为凤喻离的打岔,裴兮离将目光重新落回凤喻离身上。
“姨娘,这次我们前来打扰您,其实是有件事情想向您请教的。不知道姨娘是否方便……”
裴兮离打断了凤喻离的话,她说:“孩子,你还没有介绍你身后的那二位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