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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城的县衙大堂外人头攒动,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人人都想看看曾经叱咤风云的陇山寨子的头头究竟是要耍什么把戏,才不关心为什么一个自由自在的大恶人怎么就突然脑子一抽投案自首了呢。
阿染本是跟着胡三几人进去的,这时男人和女人、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的力量悬殊就凸显了出来。阿染跟丢了,自己又挤不进去,站在人群外面急得团团。
须臾被一双手拉了一把,愣是脸贴着几个人或是宽背、或者胸膛的擦了过去,弄得她一阵脸热,被拉到前面的阿染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抬头才对上了少年波澜不惊的眼神:“太瘦小了。”
这种嫌弃的语气还真是让人火大!
阿染努了努嘴,背着手装不经意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圈了一圈儿还有余,好像真的有点儿瘦……
“啪!”
这惊堂木一拍,堂审才算是正式开始,阿染立马定了定神,眼睛看向敞亮的公堂。“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面坐着个蓄了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人,穿着官袍看着像是官老爷。
而宋河站在公堂之上,左臂一处因为缺了一只手显得袖管儿有些空荡荡的,刘江就跪在他身边,看起来有些失神,并没有别的反应。
“堂下何人?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宋河下跪,态度凌然,跟阿染前几日见过拿着包子傻笑的壮汉有了分别,他不再是乡野中的一粒尘埃,反而有种坦荡荡的豁达感,此时县令肃清了外面围观百姓的喧哗声,只听得宋河拱手道:“洒家陇山宋河,常年在陇山据地为王,常常欺压百姓,今日击鼓鸣冤是为了两年前死在兴平村大火之中的老百姓。”
这县令官位本就小,见着宋河击鼓便知道又是个棘手的案子,不知道自己又摊上什么麻烦,本来想置之不理,奈何县衙门口人越来越多,三人成虎,怕这个父母官不得民心,还是开了堂,只求这个宋河别折腾他,过些年他还想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呢!
因此,这县令听得宋河这么一说,立马脑瓜子转了起来,凝眉思索道:“昨日有人写匿名信给本官,本官已经查抄了张麻子的家,也证实了张麻子跟兴平村那场大火有关系,他罪名已定,这事儿不是结了吗?如今还有什么可议的?”
如此公式化地询问了一下,心里却是想着,这陇山贼头头莫不是想给那张麻子翻案不成?蛇鼠一窝,怎么干不出这种事呢?县太爷脸上有些犯难。
“县令大人所言不假,那匿名信就是洒家写的。而参与这场大火的还有另一个人,而且这另一个人如今就在公堂之上!”
县令脸色一变:“什么!”
宋河一言犹如水入油锅瞬时炸开了一片花,众人议论纷纷,都相互瞧看着,生怕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当年杀害兴平村十几口的罪魁祸首一般,一时间惶恐不安的氛围甚重。
可知道内情的几人心思各异。
阿染想着,宋大侠为了刘江回馈众人一只断手,终究还是要亲自把刘江送上公堂,也算是大侠风范,六亲不认了。
站在一旁的重海捏拳紧锁眉头,心情沉重。如何说呢,不得不夸这是好一招离间连环计!
首先能够调查清楚刘江两年前的恶行已经不容易了,还能清楚地获悉刘江这一次也会出手,再者把握住宋河等人的情感让宋河背着他们心甘情愿地跟上即将被劫的马车,这一切天时地利人和,正好叫宋河撞破了刘江的事儿,从而引发了这一连串的效应,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瓦解了陇山的山贼势力。手段真是高!
重海一向自诩聪明多智,作为陇山暗里的军师,他很少出岔子,在陇山地界上也有一定的声望。可是跟这个人比起来,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这次,他们是心甘情愿地走进了别人事先就设好的圈套之中啊!
不过,他仔细静下心来就会发现这个计谋看起来毫无破绽,实则漏洞百出,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前功尽弃,而对方实施这个计划实在大胆而且也真是太过幸运了,几乎可以说是算无遗漏。
而事先挑起波折的少年如今就站在他的身边,坦然地面对着一切,自然平静得出奇,没有兴奋自豪之感,难道把他们控制在鼓掌之中已经不足以使得他觉得有趣了吗?
江曲意似有所感地朝重海看来,眉目中带着一份温润,只是点头笑了笑,像是很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一样。
重海可没有那么好的心思,面色一沉。如果这个主意真是他出的,那他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城府极深,智近乎妖。
重海来不及细想了,宋河和刘江还跪在那里,此时形势所迫,他心里还是一团乱麻。
而此刻,刘江听得宋河的话,才算有了些动作,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刘江微微动了动眼珠子瞧着宋河,随之又迅速地暗淡下去。他能被宋河带到这里,已经料到了最坏的结局。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或许正如大哥所言,他是冲动的性子,凡是决定的事情便想去做的,几匹马也拉不回来。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明镜高悬”的字样,似乎又想起了十几年前。赵国和楚国开战,他的父母就是死于战乱之中,那时候他就发誓,想做个大将军,纵横沙场,扬威立万。
他跟着宋河有了出路,亲手血洗了截杀他家的楚国贼军,可惜后来赵国亡国,宋河怀才不遇,他便就跟着他走了。宋河比他和重海大了十几岁,一直是他们的领袖。而在陇山占地为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们这一群行伍出身的人过惯了军营中洒脱的日子,又不愿意受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