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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太医对此束手无策,七日的医治,却使身体越来越弱,毫无好转。他不安心放下白若娴一人离去,邬蜀月则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缓解毒性困难无比,楚澜清精通毒药的程度已出乎了她的想象,不然当日玄烁中箭,她还能帮忙医治。见邬蜀月凝眉不语,楚澜侧心中便已知晓,他释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便听天由命吧。”
邬蜀月死死拽住腰间丝绢,看他神色黯然,几乎是不计后果脱口而出:“等等,我有办法。”
***
这个纸鸢白若娴糊了两天,也不知留着它做什么,始终惦记着楚澜侧,见不到他总觉得是不安的。
再给翅膀涂上颜色,这个漂亮的纸鸢就完工了。可白若娴已无心再做下去,看着桌案上的烛光,将它放了过去。这个纸鸢里栽着她太多的愁绪。
在它将要接触到火光的那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白若娴微微一惊,心中一阵悸动,她愣了许久,才缓缓地转过头,看见那张熟悉又温和的面孔,心中再也难以抑制酸涩。
“好好的纸鸢,为什么要烧了?”楚澜侧从身后将她拥住,手轻轻地抚摸过他的脸颊,两人之间像是从未有过嫌隙,他还是曾经那个温雅如玉的楚澜侧。
白若娴注视了他许久,却一言未发,眼中闪烁的晶莹,触碰到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所有的思念、苦楚在这一刻一涌而出,白若娴咬了咬唇,埋怨的话没有说出,她起身将他紧紧地拥抱住。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让他觉得温暖,在抱她入怀的时候,楚澜侧才觉得自己是永远了全天下。
“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白若娴道,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澜侧抚过她的长发,道:“我会用我余生,去保护你一人,再也,不离开你。”
邬蜀月倚着大殿的窗户,看着殿中温柔的场景,长舒了一口气。这世间的感情又有谁能看的清?她看向高空中的明月,陌涵,你的仇,我也该替你报了。
死牢的大门打开,邬蜀月手中提着宫灯,用着微茫的火光去看清牢中的景象。脚步,在一间牢房前停下,牢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邬蜀月眉头轻蹙,道:“穆池茜,躲在那里作甚?快到本公主面前来,让本公主瞧瞧。”
只见那身颤抖了一会儿,在邬蜀月目光的逼视下,她终于抬起头来,人已瘦的可见骨头,头发凌乱在一起,偶尔会见有跳蚤从她发间跳起。她对上邬蜀月的眼睛时,身子猛颤了一下,灰沉沉的脸上看不清本来的容貌,她拼命往后退,哪怕已经将自己逼到了墙角。
邬蜀月露出一抹冷笑,将宫灯举的高了一些,灯火照耀在穆池茜的脸上:“楚澜清的老巢已经被灭了,皇上答应我,要将他千刀凌迟!”
穆池茜的恐惧更深了,她口中发出些呻吟,却始终说不出话来,长时间被关押在此处,她几乎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在宫灯的光芒下,邬蜀月依稀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泪光,她咬了咬银牙,笑道:“你对他还真是情深不浅呀。对了,皇上还把你交给了我处置,要不,你也像楚澜清那样死吧?”
穆池茜快要失声尖叫了起来,她用手揪着头发,手上锁链的撞击声更是刺激了她,她拼命地摇着头,猛地扑倒牢门处,用头磕着墙壁。
大概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激烈,邬蜀月往后退了一步,见她如此疯狂的样子,冷漠地转向刑堂,命令道:“把她带过来。”
刑堂中挂着的刑具不计其数,上面还沾着触目惊心的血迹,邬蜀月走进这里时,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坐到刑堂的主座上,清冷的空气中还带着锈铁味,那是血的味道,总让人有些难受。
邬蜀月让人将她捆绑在刑具架上,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很多。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穆池茜从喉咙中吐出的话模糊不清,邬蜀月明白她再叫些什么,却故作都没有听见的样子,从堂上拿来的一条鞭子,丢给了身边的侍从。
“问问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恶行,打到她说为止!”邬蜀月发号命令。她本不喜欢牢狱中着阴森之气,更厌恶刑房中的血腥,但不知为何到了穆池茜这里,觉得折磨她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本没想从她口中逼供出什么。
牢房中惨叫不断,邬蜀月淡漠的笑容如同沙漠中的花朵。穆池茜在鞭子下哭叫着,血气滋润了空气中的湿度。
听着穆池茜一边惨叫,一边说着自己以往的恶行,邬蜀月竟感到些身心愉悦。
“……还有楚澜清。他模仿白若娴与楚澜君的笔迹,制造出他俩来往的书信,有意挑拨白若娴和楚澜侧直接的关系。”事到如今,穆池茜顾不上楚澜清,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已不求活命,只求自己不要落得楚澜清那种死法。
邬蜀月惊了一下,来楚宫时,她就察觉到他们俩人的关系有变,如今看来,此事和楚澜清逃不了干系了。
“你说的可属实?”邬蜀月质问道。
穆池茜不断点着头:“我没有骗你,这是楚澜清逃出死牢时,告诉我的计划。他还说,等成功挑拨了他们,就带我离开……”
邬蜀月冷冷一笑:“还真是恶毒。”
她瞥了眼身旁的狱卒:“记供词。”
这些年所做的坏事,都被记录在了纸上,邬蜀月逼迫她按下指印,将罪状纸在她眼前挥了挥,轻叹道:“你若下了地狱,阎王爷都不会放过你。”
她的杀意让穆池茜不敢言语,生怕惹恼了她,会让她落得一惨死。邬蜀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渐渐转冷,手也无力下垂,她凑近穆池茜,在她耳旁问道:“你知道,我的夫君是怎么死的吗?”
穆池茜从未听楚澜清提及她的事情,也不知她已嫁为人夫,听她所问,穆池茜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眼中流转出痛意,邬蜀月拿着状纸的手有些颤抖,她低垂下目光,咬着银牙,道:“楚澜清欠下那么多的债,他一个人怕是还不完了,剩下的,你来替他还吧。--来人,剥了她的皮,送她上路。”
这句话,是穆池茜有生以来听见的最可怕的一句话,她惊恐地睁大的眼睛,求饶声还没从口中发出,狱卒便塞住了她的嘴。
地牢里阴寒的狠,邬蜀月觉得有些冷意。她在刑堂外站了一会儿,不久便听见里面传来凄惨的叫声,此时难以言说心中的情绪,轻叹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邬蜀月离开了楚国,除了那张状纸,什么都没有留下。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让楚澜侧觉得格外刺眼,他恨恨地握皱了它,从暗格中拿出那些书信,举起蜡烛想要把它们一举销毁了。
白若娴推门而入,见楚澜侧怒然,连忙走上前去,拿开了他手中的烛台:“这是为何?”
不料白若娴会突然过来,楚澜侧的手僵在了那里,桌案上还放着厚厚地一摞书信,得知这是都是楚澜清伪造的以后,他再见白若娴时便有些心虚了。想要将书信都推到一旁藏起来,白若娴已经从他手下抽出了一封。
“这是……我的字迹?”上面还留有‘白若娴’的署名,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写过这些暧昧的书信,怔怔地看着里面的内容,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转向了剩下的信笺中,她走到楚澜侧的身旁,将其它的信笺一一打开查看。
上面的内容让她有些惶恐,想要解释时,楚澜侧接过她的话:“这些,都是楚澜清伪造出来的书信。”
“是因为这些东西,皇上才疏远我的吗?”白若娴无奈问道,愠怒地将信笺丢到一旁。
“对不起……”楚澜侧自责。因为奸邪之人的挑拨,他竟误会了她这么长时间。
白若娴看他神色黯然,伸出手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腰,脸颊依偎在他的胸口处,道:“竟然已行结发之礼,就请皇上,信任我。”
楚澜侧没想到可以解开心中最大的结,将她抱在怀中,对他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了:“若娴。”
“恩?”
“我爱你。”
白若娴愣了愣,不知为何这句话在她心中有些沉重,笑容有些许牵强,没能给他任何答复。
北山脚下,木枝划破空气,传来咻咻的声音。萧玄烁的脸上有了红润,自上次昏倒以后,唯有今日精神一些。下了床,便嚷嚷着要楚澜君教自己用剑。
以树枝为剑,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小家伙学什么都很快,虽说动作生疏,但很快便会了一招半式。楚澜君站在一旁指点着他,见他精神好了起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从西域请来的毒医已经在路上了,既然普通的太医不能医治他,他只能另寻他法。今日,萧玄烁的眼睛非常清澈,仿若容纳天下万物,小小的身子已有了玉树临风的影子。
楚澜君看着他舞剑的动作,依稀从他身上看见了白若娴年幼时的模样,一样的单纯倔强。昔日的回忆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上来,楚澜君有些出神,眼底的情绪难以琢磨。
萧玄烁手中的树枝击向了一片的石头,用力过猛,树枝从中这段,发出的清脆响声让楚澜君猛地回过神来。萧玄烁背对着楚澜君,还在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不再动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好像可以从他的影子中,看见他长大的模样。
树枝掉在地上的场景,像是魔鬼一般,夜夜出现在楚澜君的梦中。毫无重量的树枝落在地上,安静至极。萧玄烁的手缓缓垂了下去,他跪倒在地,血一滴滴落在树枝上。
“玄烁!”楚澜君语气中满是紧张,隐隐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了。
萧玄烁没能给他回应,只是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他身子轻轻颤抖,软软地倒了下去。楚澜君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抱入怀中,看见他的正脸时,心已凉到极处。
脸色已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脸颊的红润被青灰色取代,鼻子和口中不断地涌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印下了夕阳的余晖,很久才微微眨动一下。他眼中载着的星辰已经陨落了,再也不复以往的清澈明亮。
萧玄烁脸上的血液像是凝聚成刀子,狠狠刺入楚澜君的心脏。他抱着他轻如羽毛的身子,擦拭去他脸上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王上……”萧玄烁难以再说出什么,他沉重地喘息着,看着他的口型,依稀可以得知他想说的话。
“如果……见到了我的父母,请……问问他们,能不能……带玄烁……回家……”痛苦让他皱紧了眉毛,眼中泪光闪烁却未落下,他握紧了楚澜君的衣袖,他衣间的淡香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了。
这种悲恸是他很久没有过的了,楚澜君紧抱着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拉住他的性命。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心如刀割。
“王上……玄烁好累。”楚澜君眼中的痛惜,让萧玄烁不敢轻易闭上眼睛,独自强忍着一切。
楚澜君拭去他眼睑处的泪水,却不知自己的眼眶已经泛红,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抑制住心中的情绪,轻声道:“烁儿安心睡吧,父王会带你回家的。”
“父王……”萧玄烁用尽力气去看了这世间最好一眼,那一声‘父王’也算是了却了他这一生的遗憾,手无力从楚澜君衣袖上滑落,血在他衣服上泛开妖娆的花朵。
楚澜君低头埋进他小小的肩膀上,一滴泪水落在衣间并不显眼,心已成灰。
夕阳的光芒消失,天际间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在这天地黯然之间,放出了第一抹光明。
白若娴连续几天睡不安稳,看见北山那边的侍女传来的书信时,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是强烈。她不敢打开那封书信,但萧玄烁病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闱,即使是她不想知道,也要被迫去面对。
始终难以想象这个事实,白若娴亲眼看见信上的内容时,心已碎不成形。眼泪散了字上的墨,纸上晕出一圈圈墨迹,白若娴瘫倒在地,思绪也跟着停止了。
她的玄烁,怎能无声无息地就走了。她还未能听他再叫上一句娘亲,她还未能再亲亲抱抱他。白若娴用手遮住了眼睛,手心也跟着温润了。
楚澜侧来时,她无力地卧在榻上,眼睛已经红肿。楚澜侧坐到她身旁,看她精神不振的模样,不知她是为何:“是谁惹得你不开心了?”
萧玄烁病逝的消息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想不到,白若娴在为他而悲伤。白若娴枕在他的腿上,握住了他的手,带着恨意:“你一定要把楚澜清千刀万剐了。”
她手中一片冰冷,意识也是难见的消沉,楚澜侧没有逼问她原因,只是轻声地安抚她,看着她入眠。
楚澜清的恶行已经传遍了各国,哪怕是用尽天下极刑也不足为过。当年他为自己私欲,炸毁乞山导致洪灾一事,已让天下百姓怒然。
刑场上,楚澜清一身囚衣,双手被锁链紧缚住,没有挣扎的余地。他两鬓间增满了白发,恶狠狠地瞪着刑场下的人,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但气势已远不如当初。
千刀凌迟,并不仅仅是邬蜀月要求的,这是全天下子民给的惩罚。楚澜侧坐在高台之上,这还是楚国有史以来第一次皇帝监斩。
“一千刀,都不足以弥补楚澜清犯下的恶行。楚澜清死后,不许下葬,鞭尸骸骨,将骨肉喂食猪狗。”楚澜侧在高台上冷漠地注视着他,口中的旨意已是残忍。
楚澜清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楚澜侧毫不在意,寒声下令:“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