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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钟敲响第一声,东市大门刚开一条缝,纪珑珺就拿着琪玉给她的银两,直奔昌平坊,在药店抓了药,赶回家熬药去。
珑珺阁其实就是一个前店后院的小作坊,珑珺绕到后门进了院子后,立刻升火熬药烧水做早饭。小时个时辰之后,便将饭菜和药放在一个托盘上,端到纪正俭的屋门口。
“爹,你起来了吗?”纪正俭坚持要隔离防止传染给她,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纪珑珺平时只能隔着房门与他说说话,偶尔趁着他开窗户透气时,站得远远的瞅他两眼。
纪正俭一边咳嗽,一边走到门边,问她:“昨晚你出去了?”
“嗯,我给花曲的琪玉姐姐送货了。”
“以后千别乱跑,被官府抓到了可如何是好。”
“知道,我小心得很。”纪珑珺想起昨晚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无意遇到了惹尘,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禁偷笑的捂着胸口,硬硬的玉钩咯得她不舒服,便拿了出来,从门缝那塞给纪正俭,问:“爹,这革带和玉钩,你可会修?”
纪正俭接过来一看,是男人的革带,心中狐疑,但又怕是女儿意中人的,问多了会棒打鸳鸯,便笑道:“你不知道你爹叫纪剪刀吗?只要是十根手指能搞定的事,你爹我就不怕!”
纪珑珺听罢,便嘱咐他第一时间要先弄好这革带,自己则简单的梳洗之后,开门营业。
纪珑珺刚将珑珺阁临街这边的门板拆下来,然后开始打扫店铺,抹桌擦柜,刚端起一盆水准备泼水到外面的台阶上,突然听到一个大惊小怪的声音:“哎哟!我的妈啊!爷我不就是昨晚没来看你,一大早的,犯得着用开水盆泼爷嘛!”
纪珑珺两手端着水盆,里面只剩下小半盆的水,她原本是打算把台阶打湿了好打扫,却没想到,一大早的就遇到了瘟神。
她就是瞎了,也知道来者正是昌平坊的地痞*的小头目,癞皮张。
这癞皮张与纪珑珺年纪相仿,小时候两家是邻居,他六岁时死了爹,他娘改嫁时就搬家了,一直到前两年,癞皮张突然跑了回来,竟然还变成了东冉城青龙帮的一个小头目。
癞皮张念念不忘小时候的梦中*,讨来昌平坊收月银的差事,每日大这里晃荡,整天的守着纪珑珺,见谁都说她是自家媳妇。
纪珑珺嫌弃癞皮张已经到无法复加的地步,就像每天都要吃饭却总是吃到沙石一样恶心。
但青龙帮是东冉城的第一大帮派,据说门下弟子上万,比丐帮都要威风百倍。他们也不做杀人放火的恶事,但到每家店铺收月银一直都是有的。因为青龙帮每年也向朝廷纳税,有时候也会捐钱捐物做些善事,所以朝廷对他们这些小恶习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生意人为了讨个平安,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癞皮张昨儿去青龙帮交银子对账去了,纪珑珺才得了一天的自在,却没想到他一天早就守到珑珺阁,还险些被纪珑珺泼了一身的水。
纪珑珺见癞皮张又出言不逊,柳眉倒竖,将手上的半盆水又泼了出去。癞皮张没防着她这招,当真被她从头到脚的泼了个透心凉,愣在原地,一时半会的没有回过神来。
“哟!原来是张爷,奴家没有看见……张爷你快些回去换衣服吧,冰天雪地的,您再站一会,就会结冰了。”虽然只是初冬,但东冉城早已经是冰霜满地,再不换衣服,就算不冻死也会冻出风寒来。
癞皮张看见纪珑珺嘴角那难以抑制的笑意,梨涡浅浅,不禁丢了魂魄。方才那股无名火,不但被这冷水浇得一点火星也没了,还浇得他心花怒放,恨不得自己跳到池塘里游上两个来回,只为了看纪珑珺在他眼前这样俏丽的笑着。
“珑珺你也真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青梅竹马,不能太见外!”癞皮张灵机一动,拾阶而上,径直去了里间,从墙上拿了一套男子的成衣下来,边换边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打扫卫生这样的粗活让我的手下去做。你一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坐在店铺里叫卖多不好,还是到后院去照顾纪伯父吧。”
纪珑珺虽然讨厌癞皮张,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癞皮张对她是真心好。
每次收完账,他都会来珑珺阁帮忙,让纪珑珺有时间去抓药熬药做饭做家务。他手下只有两三个小啰啰兵,但几乎每天他们都会捉来不同的人到珑珺阁来做衣服。
自从癞皮张赖到珑珺阁后,珑珺阁的生意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
纪珑珺不理会他,抿着嘴拿起扫帚在台阶上扫了两下。癞皮张带来的两个手下,慌忙的将货品都搬了出来,见这店里没有其它事,便到后院去挑水劈柴。
癞皮张换好衣裳走出来,见纪珑珺正在整理刚进的丝绸布匹,便把脚直直的抬了起来,说:“马上下雪了,帮我做两双棉靴吧。”
“这是裁缝铺,不是鞋铺。”纪珑珺看都不看他,直接拒绝。
“别介啊!谁不知道纪伯父外号叫纪剪刀,只要是能用上剪刀的东西,纪伯父就一定会做!”
“你整天在这里,不回去照顾你娘了?”
“我娘叫我来找媳妇,我这不是来找了嘛!”癞皮张见缝插针的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珑珺啊,咱们小时候,你爹和我娘可是说过要给咱们定娃娃亲的。你看,我现在有房有车有地位,你嫁我,我保证珑珺阁生意兴隆,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纪珑珺见他又没脸没皮的说这话,忽然的想起昨晚在平康坊与惹尘的对话。同样都是男人,一个长得玉树临风,不怒自威,一个却是油嘴滑舌,獐头鼠目,怎么看,都觉得一个是人类,一个是鼠类。
癞皮张见纪珑珺停下手上的活,怔怔的站在那里发呆。他在外面混了些年头,看人看相最是有心得。他很肯定,纪珑珺这个表情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的表情,而且,那个人一定是男人。
“你在想谁?”
“啊?”纪珑珺见癞皮张凑上脸上,说话时,嘴里还有今早吃糖蒜的臭味,立刻捂住了鼻子,叫道:“你嘴也太臭了!我去后院洗脸去!”
说完,便跑了进去。
癞皮张得意的笑笑,坐在店铺外面招揽生意。
纪珑珺趁机在后院熬好药,做好了午饭,看看时辰已近晌午,赶紧的将药和饭菜都端到了纪正俭的门前。
纪正俭将修好的革挂在窗户外面,纪珑珺拿下来检查了几遍,见针脚细密整齐,革带完好无缺,很是欢喜,拎在手上准备放到店铺外面去,在惹尘来拿之前做做样品,开拓新的客源。
癞皮张刚送走一批客人,突然看见纪珑珺手里的革带,脸一黑,凶巴巴的问道:“这是谁的?”
“客人的!”纪珑珺理都不理他,兀自在抽屉里找好看的锦袋,比对着花纹,配成一套。
癞皮张上前来拉纪珑珺,她像躲瘟疫似的缩到了另一边,厌恶的瞪着他,直嚷嚷:“癞皮张,你月银我一个钢板都没少给你,你为何总是在我店里!你要找媳妇,西边胡家媒婆是一顶一的好,你给些银两,明儿就能给你找十个媳妇,何苦来烦我!”
“谁要媒婆给我找媳妇!你就是我媳妇!”
“我不是!你少胡说,我以后还要嫁人的!”
“我娘说了,我们订了娃娃亲的。”
“癞皮张,嘉谕国早有明文规定,如若订了娃娃亲,必定要去衙门里立下婚约,待到成年成婚时,再去寻得媒婆到衙门里登记造册。你非要说我们有娃娃亲,那我问你,你可敢去东冉城的府衙走一趟,将那婚约拿出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