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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草儿的肤色并不是太白,和朱云娘的粉雕玉琢不同,她是一种常年暴露在日光下的健康肤色,这让她的脸在平时看起来,有些“黝黑”的味道。
但是,从她在门口吐得一个天昏地暗再走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却是有着微微发白,好在她的五官长得比较精致,看起来倒是有一种别样的美丽,只是看惯了她平时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样的钱无病,转身看到她白着小脸的样子,微微有些莞尔而已。
钱无病没有笑话她,在库房里的其他人,根本就没功夫笑话她,除了王彦忠,每个人手中都在不停的忙乎着,忙着给一杆杆火铳装上火药,填上弹丸,然后,整整齐齐的放在门边,等待着外面的人取用。
库房外面,那些乱兵们的喧哗之声,也渐渐小了起来,大概是这一轮炮响震撼住了他们,或者是,才从这武库里侥幸逃得性命出去的乱兵们,正在给他们的头目讲述着这武库里面的情形,总之,外面突然之间就消停了下来。
这种寂静让王彦忠感到心里有些悸然,再看看面前这位年轻的佥事大人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幸亏自己一开始就没有小看这位从京里来的大人,这种情况下,还这般沉得住气的人,又岂是能小看得了的,原来以为自己坐镇一方,自己就是一个人物了,没想到这人和人,终究还是不能比的。这大抵就是人家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自己的上司,而自己熬了二十多年,也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
比起先前的惊慌,王彦忠此刻心里已经镇定了许多,刚刚这一番厮杀,大炮的动静连屋顶的瓦片都掀落了无数,乱兵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但是至少让他们暂时有了一个喘息的时间,在那些乱兵们没想到对付这神武大炮的法子之前,这些乱兵,想来不会白白的前来送命了。
他转头看看窗外,院落里四处散落的人体残骸,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情罢了,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那些乱兵们冲了进来,这被大卸八块的,恐怕就是他们了,对着这些死了的人,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看的是窗外的天色,在外面四四方方的天空中,一片低矮的乌云,在它们背后的夕阳照射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寸金边。
“要下雨了!”王彦忠喃喃的说道。
钱无病听得此话,眉毛就是一挑,要下雨好啊,他看到这满屋子的火药,正在担心贼兵用火攻呢,真要是几十个不要么的乱兵冲了进来,只要有一个人将他们手中的火把往这库房里头一丢,那在北京的吴嫣然和孙倩,可就成了****了。
将自己想的一说,王彦忠登时急了:“大人,这下雨一点都不好,乱兵们要用火攻,那么得能够冲得进来,至少要冲到能丢火把的地方,镇东卫装备的是火铳,可没有弓箭,这个咱们倒是不用多担心,但是真要下雨了,这乱兵们在雨中进攻咱们,咱们赖以保命的火铳,那可就成了烧火棍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听的他这么一说,钱无病反而笑了起来:“咱们总不能让老天爷也听咱们的号令对不!”
“王大人,这距离镇东卫最近的县城到这里不过二十余里,在县城里,你们福建卫的人,还留有人手么?”裘草儿缓了一阵子,好像回复了点精神:“咱们被堵在了这里,一没有食物,二没有清水,他们不用冲进来,只是就这么围着咱们,饿也饿死咱们了!”
她看了看钱无病,又看了看王彦忠:“得派人出去求救!将镇东卫作乱的消息传出去!”
钱无病点点头,这地方上的官府,他的确是信不过了,还是锦衣卫的人靠谱一些,镇东卫在此地驻防,若是和官府没有来往,那才是叫有鬼呢,谁知道这事情,这当地官府有没有份。
“待到天黑再说,若是真的下雨,也更容易潜逃出去……”
外面想起一阵霹雳般的巨响,登时就将钱无病的话淹没了,钱无病立刻闭上嘴,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有人在跑动,将前面发射完的火铳带到内院来,再将已经填充好的火铳带了出去,雁九等人,一人身边至少三支火铳,照着这个速度,等到他们手中的火铳哑火,只怕乱兵们不死上百人,那是不可能的了。
火铳的声音并没有钱无病想象中持续的那么长,在发现门里把守的锦衣卫手中的火铳,几乎没有间歇的时候,试图从围墙上攀爬过来的乱兵们,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再度缩了回去。
“和咱们玩心眼,他们还嫩着呢,我看见他们将棉被丢上墙头,就知道他们打的这主意!”雁九得意洋洋的朝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吹嘘道:“这火铳真带劲,刚刚你们看见么,那个贼兵的脑袋被我打得跟烂西瓜一样,嘭的一声就炸开了,这回头这事情完了,得找大人要几支耍耍!”
钱无病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回过头来,继续刚才的话题,外面的情形,似乎不用现在多担心,他相信雁九不会让他失望。
“大人,我去!”裘草儿抿了抿嘴,在这里厮杀,她根本上派不上用场,加上她是女人,比起五大三粗的男人们,更不容易引人注目一些。
“你?”钱无病摇摇头:“你就呆在我身边吧,咱们同生共死!”
裘草儿发白的脸上,突然出现除了一朵红晕,这钱大人肯定不是在言语中占她的便宜,但是这话……也太令人误会了。
“还是属下去吧!”王彦忠一咬牙,横心说道:“裘百户就是出去求救,对我福建的官员衙门,也不是太熟悉,而属下好歹在福建厮混了这么多年,不说人脉,至少人头还是熟悉的,若是大人放心得属下,天黑之后,属下从后面悄悄混出去!”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钱无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算起来,咱们这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今日之事过后,若是再有人说,咱们福建的千户所,和这镇东卫有一丁点儿关联,那我是一点都不信的!”
王彦忠鼻子微微一酸,尼玛,我要的就这句话,大人啊,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多辛苦了,这一瞬间,他觉得外面的那些乱兵,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若是没有这个机会,只怕在这位钱大人心里,自己始终都还是不可信的那种,在锦衣卫里,若是被打上“不可信”的标签,那几乎就是被闲置的代名词了。当然,如果外面的那些乱兵,不是琢磨着要他的性命,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