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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勒,转眼已是八月底,顺军进城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从印度洋上空吹来的丰沛雨云开始逐渐被从青藏高原上空吹来的高气压空气排挤出缅甸中南部地区的上空,连绵的雨水也逐渐被太阳所代替,漫长的雨季已经快要到尽头,曼德勒即将进入1885年的第三个,也是每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凉季。缅甸的大部分国土都位于热带或者亚热带地区,南部及中部地区一年可以种植三季水稻,如果在正常的年景,此时正是第二季稻收割的季节,这个季节的稻谷是缅甸三季中最重要的季节,大量的稻谷被收割完毕后,将用船只沿着伊洛瓦底江水道运往首都曼德勒,雨季过后宽阔的江面被运送粮食和布匹的船只挤得满满当当,这些财富中大约有一半以上属于国王所有,国王用这些财富供养军队和官僚,而剩下的则是曼德勒附近的大小贵族和各个寺院的僧侣的采邑的出产,但是1885年的凉季却不同,宽阔的伊洛瓦底江岸两旁肥沃的稻田里满是丰收的稻谷,但是收割的农夫却是寥寥无几,即使有劳作的也觉得大多数是妇女和老弱,眼看最好的收获时机即将过去,这些沉甸甸的稻穗即将落入田地里,变为烂泥。而江面上也是空空荡荡,一副死寂的景象。
“那个国王真是个疯狂的魔鬼!”吉林斯厌恶的走回吊床边,在他的下方,是一片临时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两千余名穿着不合身的咔叽布制服的缅甸新兵正在操练,在更远的地方,一条正在修建的木栈桥正伸入伊洛瓦底江中。在离空地的另外一侧的道路旁的树木上,都悬挂着一具或者两具尸体,从尸体**的程度判断,它们悬挂在哪里已经有四五天了,这些都是抗拒孟既命令,拒绝交出粮食和青壮的村社的长老或者首领,像这样情况在整个南方随处可见。孟既用这种残酷的手段向整个南方宣布,抗拒他的命令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吉林斯舒服的躺回吊床上,从一旁的白布包头的印度仆人的手中取过一只装满了菠萝汁的玻璃杯,喝了一口,低声道:“老邓肯,你记得那个可怕的1847年?恐怖的土豆枯萎病出现了,每八个爱尔兰人中就有一个人饿死了,还有接近两百万人移民合众国。”
“阿肯色先生,你的意思是这里要发生饥荒?” 一旁正皱着眉头盯着河岸边空地操练的缅甸兵的邓肯回过头来:“很抱歉,我没见过爱尔兰的大饥荒,但我亲眼见识过1865年的印度大饥荒,成群结队的纺织工饿死在道路两旁,他们的白骨把加尔各答附近平原几乎变成白色的了,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景象!”
“老邓肯,说老实话,作为一名牛津贝利学院的毕业生,我认为你的这个比方打得不太恰当!”吉林斯微笑的做了个手势,一旁的印度仆人赶忙过来替他重新加满果汁:“1865年死去的那些印度人的手工织布机竞争不过曼切斯特的大工厂,他们的产品价钱更贵,一英尺细棉布的价格要整整比曼切斯特货在加尔各答的到岸价贵百分之35,所以他们破产了,完蛋了。但这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同一只跑的更慢的兔子被狼吃掉,也许某个好心的绅士会对此表示同情,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对整个自然界更好,是上帝的意志。但这个疯狂的国王却因为自己的野心,把这些可怜的家伙从自己的破竹棚里抓来,却任凭他们的稻谷烂在地里,如果这些倒霉蛋幸运到明年春天还没有被中国人的枪炮打死,他们也会在接下来的春荒里饿死。这就是荒谬的亚细亚集体奴隶制度,为了一个国王的荒谬野心,却让数十万计的普通人悲惨的死去……”
邓肯皱了皱眉头,吉林斯的这番长篇大论对于这个在印度和东南亚服役了二十多年的苏格兰老兵来说,有些超过他的理解能力了。原来逃亡到叫栖地区的伪王孟既打出了“抗击华寇”的旗号,一面在他控制下的叫栖和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地区征粮征丁,准备恢复军力;一面封锁水道,决不允许一艘载运粮食的船只开往首都曼德勒,同时,他与英国签订了新的条约,满足了吉林斯的所有要求,作为交换,英国应允在三个月内提供足够武装六千人的武器装备,并从印度派出大约一个营的印度人部队作为雇佣军加入国王的麾下,鉴于孟既现在没有足够的现金支付以上费用,将有渣打银行给予五百万英镑的贷款,年息百分之十,分三十年还清,十五年后才可以开始归还本金,未还款前将以缅甸王国的盐税和海关税收入作为抵押。同时大英帝国还会在外交上给予孟既相应的支持,就这样,雨云还没有完全从曼德勒的上空散去,新的战争的乌云又开始聚集在整个缅甸上空。
“老邓肯!你要不要也来点!我带来了威士忌还有朗姆酒来,用这个调了菠萝汁味道不错!”吉林斯走到一旁的一个柳条箱旁,将其打开,里面露出几只精致的玻璃瓶来。邓肯咽了口唾沫,还是抵制不住酒精的诱惑,将短杖夹在腋下,接过酒杯低声道:“好的,说实话,我也有点渴了。”
吉林斯笑嘻嘻的看着邓肯将掺了一满杯掺了威士忌的菠萝汁一饮而尽,问道:“再来点?”
邓肯舔了舔嘴唇,稍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吉林斯替他又加满酒杯,笑道:“老邓肯,你亲自参加了曼德勒郊外与中国远征军的交战,作为一名在亚洲服役了二十五年的老军人,你可以对中国人的那支远征军做一个客观的评价吗?“
邓肯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他看了看吉林斯的脸色,注意到对方的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却不难看出其中的认真。邓肯很清楚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年轻英格兰贵族背后在伦敦有着很大的潜势力,他的父系家族在上议院有位置,母系亲属方面还有两位贵人在最近十年的政府里担任过大臣,其中一人还是在野党在下院的议员领袖。也就是说,阿肯色子爵完全有能力越过他在印度的上司,通过私人管道直接对伦敦的缅甸乃至整个东南亚政策作出影响。所以在中国人占领了曼德勒后,伦敦这么快的就做出了反应,与那个缅甸国王签订了条约,并做出了反应。现在离自己离开曼德勒才一个月左右,那个殖民地步兵营已经在十二天前由加尔各答从海路到了仰光,第一批武器物质也已经在海上了。这样一位大人物的提问,自己必须小心的做出回答。
“阿肯色先生,从那场交战来看。中国人已经在军事现代化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他们的这支军队已经完全‘欧洲化’了!”邓肯小心的回答道:“首先,他们成功的组织了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军队穿越了雨季的缅甸东北部,这说明他们有一支很不错的后勤队伍;其次从他们在曼德勒郊外的野战筑营来看,他们已经懂得挖掘蛇形壕沟、胸墙、修筑多面堡,使用交叉火力来发挥自己在火器上的优势和减小敌方数量上的巨大优势;还有他们已经有一支受过良好训练的炮兵,可以使用各种器材来测量距离并进行间接瞄准射击,这说明他们的炮兵,至少是低级军官受过一定的数学和几何学的教育,您知道这对于一个亚洲国家来说并不容易;最后,中国的士兵很有勇气,对于这些南方的邻居,他们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这从他们面对十倍于他们的敌人时还敢于主动发起刺刀冲锋可以看得出来。总而言之,这支远征军是一支相当不错的小型军队,尤其是在亚洲!”
吉林斯沉默的听完了邓肯的总结,他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在经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思忖后,他低声问道:“邓肯中尉,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凭借现有的缅甸军队,在短时间内是很难打败这支中国远征军的?”
“是的!”邓肯点了点头:“阿肯色先生,即使将英**官配置到连一级,再经过三到四个月的训练,这些缅甸新军的战斗力也很有限,也许他们可以在工事后面抵御中国人的进攻,但要发起进攻还是不够的,士兵建立对军官的信赖、还有进攻精神的培养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更不要说炮兵这种需要更长时间培养的技术兵种了。要在短时间内用缅甸新军击败那支中国远征军即使不是不可能的,也是极为困难的。”
“很好,邓肯中尉,很感谢你的建议!”吉林斯点了点头,他将自己的酒杯放回一旁印度仆人手中的托盘上,开始沉思了起来。在他不久前发给位于加尔各答的上司的报告里,已经将中国远征军占领曼德勒,缅甸国王退往南方的情况详细说明,在报告的后半部分,吉林斯用相当的篇幅指出这是自1852年第二次英缅战争(在这次战争中,英军从海路占领仰光,然后逆伊洛瓦底江而上,在卑谬击败了缅甸军队,但是顺国在得到缅甸国王的求援后,派出大军支援,英军被迫放弃卑谬,在随后的和谈中,获得了租借仰光的权利。)以来,大英帝国将自己的势力深入缅甸最好的机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吉林斯建议大英帝国扶植孟既登上缅甸王位。而他的上司要求吉林斯更加细化报告的相关内容,比如要投入的兵力,顺军可能投入的兵力和相应的战斗力,但是现在邓肯对缅甸本**队的评价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报告中的措辞,毕竟现在的大英帝国虽然十分强大,但面对的挑战也是越来越多了,在欧洲、南美、非洲,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着大英帝国的利益,为了保护这些利益, 大英帝国几乎必须和世界上的所有强国为敌,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服那些下院议员们投入太多的力量去夺取一块出产并不那么丰富的土地,是很困难的。但是如果在报告里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这更是非常危险的,如何在两难中取一个平衡点呢?想到这里,吉林斯不禁踌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