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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渐渐小了,风却越来越大。江风穿骨,象是随时能凝固人体内的血液,那是寒进心底最深处的冷。谢文东感觉自己的脚开始麻木,失去知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握紧刀,就算和对方硬拼也比在这里活活冻死强。没等他出手,对方先发动了。一大汉胡子上布满了白霜,身子抖得厉害,握刀的手指已经冻得僵硬,突然,他大叫一声,向谢文东奔去,与此同时,一刀直砍他脑袋。大汉的凶猛自然吓不住谢文东,他不慌不忙,见对方刀到了自己面前时,才准备侧身闪避。
他肩膀一晃,身子并未侧开。他猛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鞋和冰面冻在了一起。人在冰面长时间不动,脚上的热气透过鞋底把脚下的冰融化,而寒冷的天气又能很快把融化的冰凝固,这个常识谢文东却忽略了。如果换成别人,这时一定是惊慌失措,而他却想笑。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有储备的,运气也是一样,当它透支的时候,那人就开始走霉运了。谢文东自嘲而笑。他的笑容让那已到近前的大汉心惊,更让他觉得恐怖,心里猜测谢文东是不是还留了后手。由于心底有顾忌,大汉手中下劈的刀自然也缓了一缓。他缓,谢文东可不慢,将浑身的力气运在手臂上,平着挥出一刀。这一刀可能是谢文东有生以来发出最快的一刀,两寸多宽的开山刀连刀光也没显现,一晃而逝,只是刀身和凌烈寒风摩擦发出刺耳的‘咝咝’声。大汉高举的刀再也没有劈下,胸前衣服裂开一尺有余的口子,鲜血汩汩流出。他的胸骨连同心脏被一分为二。谢文东收刀,大汉倒地,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一脸平静,刀子一般的目光直勾勾扫过对方十数人的面孔。
天的寒冷,人可以忍受,但谢文东那快把人神经冰封的寒冷却能让人疯狂。几乎同时有五名大汉吼叫着,疯了一般向谢文东冲去,之间没有配合,五把刀,取得都是他脑袋。谢文东虚张声势的一刀轻松斩杀一人,这时,心中却在叹气。他无法躲避,硬头皮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按住刀身,举刀迎接。‘当啷啷’几声脆响,五把刀几乎同时磕在开山刀上,谢文东双臂发麻,身子后仰,显显坐在地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要命的是谢文东感觉自己脚下的冰层发出嘎嘎的断裂声。
其他人见谢文东脸色一变,面带惊容,以为他已强弩之末,其中一人象是头领,大喊道:“兄弟们上啊,他快不行了!”他说得不错,其他人纷纷上前时,他却站在原地没动。这十几人围住谢文东,左右开攻,上一刀下一刀,若是移动自如,他或许还能坚持一阵,但现在双脚被固定,有些相形见拙。身上,手臂上,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脚下的冰都被染得血红。见他不支,带头的大汉顿时来了精神,双手一握刀把,大喊道:“都是饭桶,十几个人连一个都收拾不了,统统给我闪开!”
***,人都快死了他来劲头了!大汉们心中暗骂,但不敢表露在脸上,聪明的人都知道,永远不要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抢功劳。领头大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谢文东跑去,等到了近前,腾空越起,双手握刀,立劈华山,从上而下,同时对着摇摇欲坠的谢文东大叫一声:“去死吧!”谢文东是虚脱了没错,但神志未失,看着那一脸兴奋的大汉心中叹息一声,喃道:“算你倒霉吧!”他长长吸了口气,横刀接架,只听叮的一声金鸣,接着咔嚓一声断响,“啊……”大汉惊叫声只发出一半,他和谢文东两人双双从冰面上消失,地面留下半米见圆的窟窿。十几名大汉楞了一阵,缓缓上前,围住窟窿看了良久,不知是谁最先说了一句:“完了,‘班长’和谢文东都死了!”其中一人忍不住道:“难道救不上来了吗?”那人一横眼,没好气道:“能!你下去救啊?”“不不不……我下去不也得交代啊!”
谢文东和那领头大汉双双掉进冰窟窿里。没有亲身接触冰窟窿的人是不会知道它的恐怖,不是掉下去之后再从原位钻出来那么简单。江水寒冷刺骨,清醒的头脑顿时变得发涨。谢文东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那是彻底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仿佛光明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黑暗是恐怖的,加上彻骨的江水,那领头大汉忍受不住,惊慌失措的张开嘴巴大叫,但发出的只是咕噜声,只一会功夫,身子缓缓沉了下去。这些谢文东看不到,他憋住气,拼命的往上游,希望能找到自己掉下来的那个窟窿。四周依然黑暗,他干脆闭上眼睛,那能让自己的恐怖感降到最底,当他脑袋顶住冰的时候,双手开始乱摸,没到五秒钟,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江面上的冰是凝固的,而下面的水却是流动的,经过这一阵折腾,早不知道被江水冲出多远了,这时在往上找冰窟窿,那就是刻舟求剑了。谢文东鼻孔冒出两个气泡,他在笑,笑自己在这个情况用‘刻舟求剑’这个成语实在贴切。谢文东放弃寻找冰窟窿,还好下来时长长吸了口气,够他维持一阵的。他让自己尽量放轻松,一动不动的随江水流动。真是霉运连连啊!谢文东暗道,先是被人莫名其妙的砍杀,又碰到一群体力和意志都很好的人穷追不舍,最后,又碰上一个傻子双双掉进冰窟窿里。这是有预谋的!他心中很清楚,但也没时候去想,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氧气越来越少,肺部的空气被吸得一干二静,二氧化碳不停的冲进去,快要把肺憋炸。
他却不敢把废气吐出来,他知道,这一吐,自己离死真就不远了。
时间一秒秒过去,谢文东神志渐渐模糊,慢慢的,他感觉自己陷进无底的深渊,那是无头无尽的黑暗,无力抵抗,身体内一丝力气都发不出来。就这样死了吗?他不甘心,大风大浪自己闯过无数,却在他最熟悉也认为最安全的地方阴沟翻船,他怎么能甘心。他还要许多人放不下,还要很多事没做完。不能这样死去!谢文东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江面上围了一群渔民,大声欢呼着。正中躺着一位年轻人,在几个年轻力壮渔民的拍打下,‘哇哇’吐出两口积水。眼睛缓缓睁开,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群,然后又慢慢闭上,嘴角微微上挑,象是挂了一丝微笑。
“这个小子的运气真好!掉进冰窟窿里都死不了!”一个年纪较大,皮肤黝黑的渔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