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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州迅速地再次派出了前往敦煌的商队。因为准备得较为仓促,康曲达干这伙粟特商人展现惊人的运筹能力,一个月之内,价值高达五十万贯的茶叶和丝绸等大宗货物被运到岚州再次装车,同时,康曲达干还带来了运载着幽燕汉人世家和契丹贵人的五十万贯货物的车队。陈德默许契丹人的商队和岚州商队一同进发,这代表了双方势力对商队安全的保证。鉴于前番商队折戟,此番货物价值更是巨大,陈德对商队护送问题可谓煞费苦心,不但派左军统御辛古率领两千步骑一路护送,还有十一个骠骑营的骑兵分队遍布在贺兰、阴山北麓一线作为商队的耳目,此外,专门派出一支百余人的游骑分队秘密游弋在夏州党项通往北方草原的要隘上,一旦党项人大举出塞,立刻飞鸽传书商队和岚州方面,夏州党项如果还想火中取栗,陈德不介意给他们点教训。
康曲达干方面连续失了商队货物,承受的压力也很大,他不但亲自押送自上京出发的契丹商队来岚州会合,为了防止盘踞河西走廊的回鹘人骚扰,还通过族人联络到领有敦煌城的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届归义军将会派出骑兵出敦煌向东接应商队。归义军乃是丝路上上唯一的汉人势力,而且占据丝路东方枢纽敦煌,未来将是岚州拓展商路的最重要的盟友,为了促成敦煌和岚州长久合作,康曲达干还说动在长安等待觐见宋国皇帝的归义军使者张仲曜前来岚州一趟。
归义军首领曹延恭去年刚刚过世,张仲曜此行是代表曹延禄向宋皇请宣示臣服,并请宋皇钦封曹延禄继任归义军节度使,鉴于岚州和汴梁的敌对关系,张仲曜此番与陈德会面也只能是私下书房进行。饶是如此,对归义军的使者张仲曜,陈德给予最高的礼遇,派出右军统御萧九和牙军校尉李斯率一百骑兵在百里之外迎接他。
张仲曜乃是首任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后人,自幼饱读诗书,极其向往天朝故国。近年来,敦煌左近的瓜、沙、甘三州回鹘势力大张,五十余年前,归义军首领张承奉已被迫向甘州回鹘称臣,还被迫割让肃州。此后曹氏秉政归义军,代代都被迫迎娶甘州回鹘可汗女为妻,又嫁女给甘州回鹘可汗为妻,但曹议金、曹元德、曹元深、曹元忠、曹延恭、曹延禄等历任归义军节度使,却都被迫要称回鹘可汗为父王。
归义军治下瓜沙二州,有张、曹、李、索四大族势力,均执掌过节度使大位,近世以来曹氏秉政百年,面对回鹘人的步步紧逼,国势日渐窘迫,引起了其他几大家族的不满,张仲曜此番出使,私下里便打算除了请宋皇钦赐封号之外,还要请以一腔大漠赤子之心,求援于天朝,宋国据有朔方要地,哪怕派出数千精兵赴援瓜沙,宣示国威,势力与中原远远不能匹敌的回鹘便心有忌惮,瓜沙汉人势力大可徐徐发展,逐步光复伊﹑西﹑甘﹑肃﹑兰﹑鄯﹑河﹑岷﹑廓等陇右、西域诸州。
一路行来,只觉中原的山山水水都分外可亲,不管是城中商贾,还是田间劳作的百姓大都是汉人,与沙州胡汉参半,甚至胡人比汉人还多的情景大不相同,张仲曜不禁心中激动万分,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至中土,不知我中国人烟如此繁盛,只怕多过那西域胡人数十倍还不止,关中人多地少,这诺多的汉人,只要朝廷派出大军护送,鼓励移民垦殖,光用挤也把回鹘吐蕃势力给挤出河西。
他满怀一腔热忱抵达秦州,被安排在招待西域来使的馆驿住下,这一住便是半年之久,大宋朝廷似乎把他给忘了。张家世代簪&#3shuhaige;之族,对中土官场礼节甚是明白,张仲曜初来时手面颇为大方,不管是一路陪同的礼宾官还是临时负责接待的地方官都得了他不少好处,但在秦州耽搁的日子久了,自然便不敢再随便花钱,他身上还有几样重宝,那是准备到了汴梁结交权贵,敬献官家的,更不能早早送人。各个负责陪同和监视来使的大宋官员见他身上再也捞不到到什么油水,态度也就渐渐淡了,只是之前平白无故受了他不少好处,对他四处游玩也不甚限制。这日康曲达干向他道明了请去与岚州陈德一晤之意,由于敦煌本来就是一个商业城市,商队对于敦煌的兴衰干系重大,张仲曜反正闲来无事,便谎称去华山游玩,由康曲达干安排来了岚州。
萧九、李斯二人代表陈德一路相陪,萧九乃是后蜀侍卫统领出身,接人待物自有朝廷凤仪,而李斯本是儒士,文质彬彬,二人得了陈德嘱托,对张仲曜格外以礼相待,一路上游山玩水,三人相谈甚欢。
张仲曜是个有心人,还存了为朝廷查探岚州虚实的报效心思,一路暗自观察,言语试探,只觉萧九沉鹜稳重、李斯多谋机变,这二人皆是难得将才,更对陈德忠心耿耿,言语间偶尔流露出来对陈德发自内心的膺服,张仲曜世家子弟,自有一套观人识人之法,对陈德能得下属如此死忠暗暗心惊。再看岚州军卒伍,军士敢战,军令严明,运转如臂使指,上下之间不卑不亢,胆壮心齐。路上恰逢一营游骑在郊外演练射术,只见健马驰骋,骑军时而藏身马腹,时而立身马上,时而连珠箭发,时而回头望月,变换着各种姿势,却大多能射中箭垛,张仲曜在西域见识过许多胡族骑军,多不能与岚州骑军相比。这还是汉人的骑兵?简直连草原上的部族精锐也难以匹敌吧。他不知吐浑军原本是游牧子弟的遗脉,又得了中原百年兵戈的磨砺,已是世上一等一的精兵,只心中暗暗纳罕。对陈德更增添不少忌惮之心,心道此人不是大奸大恶的枭雄,便是济世安民的豪杰,可惜生不逢时,天下归宋乃是大势所趋,他才干越大,便越受朝廷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