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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让万念俱灰,闭目待死,耳听排山倒海一般的喊杀声越来越强烈,忽然,听身边亲卫惊声叫道:“杨无敌来了!”
杨氏发迹所在河曲正在朔州地界,压制朔州契丹部族数十年,保一方平安,端的是威名远播,韩德让在上京时亦曾听说“杨无敌”之名。
他霎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彪人马打着代州建雄军的旌旗,出其不意地从契丹部族兵的背后杀出,心下顿安。朔州契丹骑兵要么正在围攻自己这伙人,要么正乱糟糟的抢山,已再无严整之军来抵御刘继业的突袭。
韩德让看出刘继业麾下骑兵并不多,久经战阵的精锐三千不到。但这支骑兵的战力却远远超出已在战场上任何一支骑兵,以韩德让所见,不时有彪悍的头人或者朔州骑军军官聚集起数百人的集团想要阻截住在战场上左冲右突的建雄军,但如同野草挽不住奔马一般,甚至连建雄军冲击的速度也未减缓。刘继业深得骑兵运使之妙,中原少马,反而让他潜心练出一支足以以一当十的精兵,也琢磨出一套以寡敌众的骑战之法。那就是抓住战机,出其不意的投入战场,不停地冲击,打垮敢于集结抵抗的敌人,但绝不恋战。杨家骑兵就像是一支嗜血的利箭,在战场上追逐着任何一团敢于聚集在一起的敌军,将他们打垮,将他们驱散,将最勇敢的敌人杀了来示众,最后迫使所有敌人都失去战意,豺狼变成小绵羊,乖乖把后背露给建雄军屠宰。
契丹具伏佛部是东北边赶来的一个部落,头人阻午颇看不惯其他部落一听杨家之名便落荒而逃的怯懦样子,心道:“这还是战无不胜的契丹人么,狼居然被绵羊赶跑。”他远远地也看不清杨家骑兵和契丹骑兵是如何交手,只猜这些南面的部落被汉地的女人和锦缎软了骨头,已经没有了当年太祖阿保机起兵时的那股勇气。
具伏佛部蛰伏北边已久,阻午早想将部落往南面迁移一下,正好趁此机会展示部落勇士的力量,既讨得耶律大人欢喜看重,又震慑那些外强中干的南面部落。思及此处阻午大声招呼族中男丁聚在一起,喝道:“勇士们,牛羊是留在北疆啃沙子,还是来南面尝鲜草,都看你们的啦!”众人心思和他相同,都紧紧跟在阻午身后,朝杨家骑兵逆冲过去。
依着阻午算计,杨家骑兵人数少,所依仗的,不过是马快刀利,不和契丹骑兵纠缠,使契丹骑兵数量上的优势发挥不出来而已。但这伙人再勇悍,只需自己这部落勇士将他们稍微阻拦片刻,四方的契丹骑兵便会像那闻见血腥味的狼群一样聚拢过来,管你是狮子还是猛虎都要给撕扯粉碎。
迎面而来的契丹溃兵从两边掠过,遇见不长眼直冲过来的,阻午便毫不客气地用弯刀赶开,片刻功夫就对上了那威名赫赫的杨家骑兵。顿时,起初满腹信心化作无名的恐惧,阻午口中大声的吆喝开来。
阻午对上的杨家骑兵是一个军官,身上披挂着细密的鱼鳞铠,头盔底下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恍若面前没有这一大帮契丹勇士般,他毫不闪避的直接冲了过来,两膀微抖,没有任何花俏的动作,一杆长矛直接伸到辛古面前,该死的汉人,阻午心中诅咒,转身避过枪头,两腿猛夹马腹,不就是长矛吗,草原上见得多了,只要贴到身前,看我砍下你的脑袋。
但这已成阻午最后一个念头,那汉人的长矛仿佛长了眼睛,又似灵蛇吐信一般,居然在空中生生转了一个幅度,恰好捅进阻午心口正中,借着对面人马硬冲的力,充满柔韧弹性的白蜡杆子微缩即伸,骑兵的手稍稍抖动,便将阻午斜斜挑飞出去,红红的鲜血直到此刻才喷涌出来,仿似漫天血雨。
“没见过世面。”建雄都虞侯王贵鄙夷地叹道,抬抬大枪,来不及甩去血滴,便伸向下一个敢于拦在马前的契丹人,胯下坐骑速度丝毫未减,枪刃下面一丛白&#3shuhaige;,已染得血红。
彪悍的,善战的,野心勃勃的契丹具伏佛部,在北边的风沙中强悍地生存下来的具伏佛部,曾经为契丹族贡献了无数勇士的具伏佛部,就在这一次以卵击石似的逆袭中流干了所有的血。旬日后,接到消息的其它部族,将它的牛羊和女人一抢而空。
在韩德让眼里,此刻杨家骑兵所至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尚且能够凝聚成团的朔州契丹骑兵冲散、打垮,敢于抵抗的勇士往往一个照面便被精于大枪术的杨家骑兵挑落马下。饶是韩德让久经战阵,也未看过这般恃强凌弱的打法。刚才还叫嚣着要把汉狗斩尽杀绝的契丹人,此刻只恨马儿少生了四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