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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她把经过讲了一遍。祥子说:“你咋像个变色龙?你咋像个骗子?你咋说假话了?你咋油嘴滑舌了?你咋变成这样了?”贺兰说:“你咋这么多废话?这叫沟通技巧,你懂不懂?”祥子笑了:“算了吧,用老家的话说,就是个抛皮(吹牛的)。”贺兰说:“老家老家,要是在老家,你早饿死了。”祥子说:“我现在也不撑。”贺兰说:“至少比老家强。”祥子说:“门面装修,其实不用看,意义不大,还有,你体验的是租房,买房呢,卖房呢,整套手续你完全不懂,你怎么搞?这是个大问题,人家几十万的房子,要是被你搞出差错,那不是亏大了,你也脱不了干系。”贺兰说:“上网查。”
第二天,签了合同,开始预算,计划装修,购买办公家私,办公用品,还有电器,请装修队,一切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第三天,装修队就进了场,开了工。贺兰每天去监工。祥子送走了画画,正躺在沙发上睡起了回头觉。门铃响了。
他站起了身,嚓嚓走到门口,懒散地伸直脖子,透过猫眼,看见小惠站在门外,提着袋子,两只乌黑的大眼珠子,正瞪着自己。祥子就想麻烦来了。扭开了门,他靠在门框上,缓缓地问问:“跑来干啥?今天不上班吗?”小惠微笑着说:“今天休息,没什么地方去,顺道来瞧瞧画画。”祥子说:“你哪次都是顺道,哪次都没顺道。”小惠说:“你快点让我进去,兰姐呢。”祥子说:“她去美国了,刚出门,你也不早点来。”
小惠进了门。祥子关上门,走回沙发坐下了说:“想喝水自己倒。”小惠毫不客气地坐下,抬眼瞅了瞅:“你喝醉酒了?人呢。”祥子说:“画画快活去了,今天秋游,兰兰当了经理,去公司了,正在装修。”小惠兴奋地问:“你们开公司啦。”祥子答:“地产中介,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公司。”小惠禁不住说:“我来给你打工。”说完觉得不妥,立刻羞红了脸,腼腆地改口说:“开业那天,我送个大花篮。”
祥子说:“小惠,你是个好姑娘,自从认识了你,我就看出来了,可是我福浅命薄,配不上你,这也是我的遗憾。我懂你的心,也懂你咋想,就担心自己把你害了,所以,我再问问你,当初,我是不是没说清楚?”小惠立刻拉下了脸:“你说什么呢。”祥子说:“你也不小了,有些话我挑明跟你说,你应该能接受,我是真的担心你啊。”小惠说:“你想说什么,你就直接说。”祥子说:“你看嚯,我跟贺兰,过得还行,感情不算差,我也不反感她,她也不反感我,我的要求也不高,孩子也都这么大了,我想,我以后也不会有啥奢望,我也没那个命。我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小惠说:“我还以为你说啥呢,原来是这个呀,我早就想通了,你别担心。”祥子说:“就怕没交代清楚,把你耽搁了,那不是我的罪过吗?我确实对不起你呀。”小惠说:“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同事给我介绍了几个,都没看上,老觉得他们太假了,太虚伪了。”
祥子说:“我跟你说件事。我在内地教书的时候,工资不多,只有一百多点,还不能按月领,往往是这个月领上上个月的,下个月领上个月的,就是这样,我还攒了三百多块钱,买了部自行车。第一次骑到学校,车都没停下来,就被老师借走了,说是去县城,要参加同学的婚礼,吃个中饭就回来,叫我在学校等着。我就等着,晚上十点后,还是没见人影,我就走路回家了。那时也没手机,没法及时联系。第二天,我走路上班,到了学校,还是没见着借车的老师,一问,才知道还没回。直到第三天,车才拿回来,当然了,已是面目全非了,钢丝断了两根,浑身都是黄泥。我心疼死了,也不好说啥话。回到了家,我跟妈妈说起这事,我说都是大人了,为什么还满口假话?我妈说,一个人,一辈子,说一半儿的真话,就不错了。”
小惠说:“我也不是挑剔,就看着不顺眼。”祥子直言不讳地说:“你是放不下呢,你是活在过去呢,你是活在幻想中呢。”小惠说:“好了好了,我死不了,你别担心。”祥子说:“我是把你当朋友看待,为你好呢,你要理解。”小惠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直说吧,我问你,你到底爱没爱过我?”祥子说:“没有。”小惠说:“骗人。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说,你就是想让我死心,无非是我太开放了,太大胆了,太直截了当了,你就看不起我,是不是?”祥子说:“瞎说。”小惠说:“都说我放荡,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祥子说:“我从来没这么想。”
小惠说:“其实,我跟张军没什么,说出来都没人信。”祥子说:“那就别说,你跟我说这个,真的不合适。”小惠说:“当初,我有个朋友在找工作,我就想让张军帮帮忙,就约了他们吃个饭,张军来了,她还没到,何丽就杀上门了。张军害怕,就躲在门后,跟你差不多,乘何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掉了。跟张军单独见面,就这一次,不信你去问他,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祥子说:“说这个干嘛?信不信有意思么?”小惠说:“算了,我也懒得在乎了。”
祥子说:“没人在乎这个,你说出口干啥?”小惠说:“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觉得没亏待你,我没对不起你。画画借钱做手术,我早就知道了,我心里难受。我妈不是个东西,把你害惨了,我不比她,她心狠手辣,我不能见死不救,她是什么人,不能代表我是什么人。”祥子说:“啥啥啥?谁是你妈?”小惠说:“李经理,李学娟。”祥子说:“她咋变成你妈了?没人说过啊。”小惠说:“哎,能碰到香港那个傻瓜,也是你们运气好,要不然,我也没办法。贺兰老是去李经理的家坐着,李经理不在乎,我难受,她这么骗人,我实在看不过眼,这才下决心帮你们的。”祥子说:“咋又扯到香港人了?香港人是谁?”小惠说:“你过得开心,你们家过得开心,我也开心,我不贪心,你别想多了。”祥子说:“你你你,快点说,还没回答我呢。”
祥子愣了愣,起身倒了两杯茶,一杯给小惠,一杯自己端着,坐下来说:“来来来,讲讲你的故事。”小惠说:“张定山是我爸,真的,我没骗你。”祥子一惊:“我刚坐下,不到两分钟,你咋又冒出个爹来了呢。”小惠说:“我是私生的,当时不敢认,我妈说时机没到,后来,她干脆不认我了。”祥子又一惊:“这是好事,为啥不认?”小惠说:“谁知道她?我觉得她心事太杂了。”祥子问:“你妈咋找到你的?”小惠说:“何丽结婚的时候,她看见我了。当时,我还没跟你喝完酒,就被贺兰推出了酒店,我妈就跟着出来了,然后问了半个小时。我就知道了,何丽是我嫂子,张军是我亲哥。我妈说暂时不吭声,等合适的时候再公开。”祥子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做法肯定不同,你怎么想?”小惠说:“说来话长。昨晚我妈又要认我了,不知道要搞什么鬼,我也懒得理她。真是遇到鬼了。”祥子说:“你为啥跟我说这个?”小惠说:“不敢跟别人说,跟你说吧,我觉得安全,我心里舒服,不能老憋着。”祥子说:“我给你保密,就当你没说。”小惠说:“我爸到死都不知道,你说气不气人?人都死了,还不让我认,这是什么人啊。”祥子说:“不像你的妈。”
张定山搞上李学娟,绝不是偶然。上大学的时候,有次回家拿生活费,路过麦地碰到了李学娟,不过她没干正经事。那时,麦子都半人高了,绿油油的,密密麻麻,传出了呻吟声,断断续续。他轻轻拨开麦秆子,悄悄钻进去,声音是越来越大,脚步是越来越轻,麦子是越来越厚。看清楚了,窝倒了一大片麦子,躺下了两个人,一个上面,一个下面,光溜溜的。张定山目不转睛地看,李学娟也在目不转睛地看,人家早就发现了,还冲着他笑了笑。张定山无奈地退出了麦地。在家吃了餐饭,他就回学校了。走到麦地的时候,怎么都走不动了,那女孩子太好看了。他就去找那片倒下的麦子。走进去,站直了,看到了,看着看着,他觉得下面涨得厉害,难受的很,正要转身,猛地往前扑倒在地。有人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他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翻转身体,瞅着那人,怎么都起不了身。那是李学娟。李学娟当时就说了一句话,就继续了麦地里的故事。那话是:“当时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会回来。”然后,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山河崩裂,气喘吁吁。麦地里的事,上演了几多会,李学娟已经记不清了,从她十六岁就开始了,这个时候的乡下,这个地方的乡下,也确实不是个啥事。走不动了,那女孩子太好看了。他就去找那片倒下的麦子。走进去,站直了,看到了,看着看着,他觉得下面涨得厉害,难受的很,正要转身,猛地往前扑倒在地。有人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他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翻转身体,瞅着那人,怎么都起不了身。那是李学娟。李学娟当时就说了一句话,就继续了麦地里的故事。那话是:“当时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会回来。”然后,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山河崩裂,气喘吁吁。麦地里的事,上演了几多会,李学娟已经记不清了,从她十六岁就开始了,这个时候的乡下,这个地方的乡下,也确实不是个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