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险的游戏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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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对面的不远处,有个白胡子老头弯着腰在地里松土。除了那几片包菜地,四周围一片荒凉,死气沉沉,再也见不着一块活泛地。杨平坐到地上,脱了鞋子,在地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泥土,再伸手进去摸了摸,又在地上磕了磕,又抖了抖,无奈地摇摇头:“无病呻吟。”

祥子的游戏是这样的,两个人站在公路边,当车开来的时候,离他们大约十米远的距离,杨平先喊预备,祥子接着喊起跑,然后大家开跑,跑到公路对面的就赢了,没跑过去的或者不敢跑的就输了。为了这个游戏,祥子半个月前操碎了心,琢磨了整整三天,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想尽量设计得完美些。

谁知道杨平不满意:“你到底想干啥?”祥子说:“练练胆。”杨平愤怒地说:“想撞车,就直接撞,最好撞火车,死的干脆些,找借口做什么?扯上我做什么?把我当傻子啊?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脑袋被牛踩了。”祥子说:“本游戏自愿参加,主动放弃当认输。”杨平吼道:“我还不知道你,想死还想拉个垫背的。”

祥子深深埋下了头,这句话伤了他的心,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如果自己没撞死,说明自己还没到死的时候,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撞死了,那就是注定要死了,那就死了解脱了,至于杨平,他肯定不敢跑,他又不傻,自己也没打算他跑,他就是个看着自己被车撞死给自己收尸的人。

从杀班长那件事后,杨平更加小心了。这****的疯了,变成畜生了,变成牛了,红了眼了,不停地往前跑,见人就顶,老家的公牛,精力过剩的,往往都这样。说穿了是装疯卖傻,心理出了问题,不过,这人软硬不吃,不好伺候,他只得陪着笑脸,哄着他,希望他有个好心情,最好拨云见日,自己这么做,估计他也看得出来,那就拿出诚心来,即使看出来了,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能感动他,那就回心转意了。如果不是可爱的贺兰交代自己看紧他,他才懒得理那个疯子。

祥子问:“你到底玩不玩?”杨平应道:“玩你个死人头,没完没了还。”祥子拉下了脸,瞅着他翻白眼:“老鼠的胆都比你大。”杨平说:“老鼠的胆是小,但人家还有个胆,你呢,我看你连胆都没。”祥子说:“我咋没胆?我死都不怕。”杨平说:“你要是真有胆的话,从现在开始,回去睡觉,醒了就吃,吃了就接着睡,你就是个属猪的命,这就叫面对现实,敢不敢面对现实?”

祥子说:“现实是,兰兰是我的。”杨平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祥子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杨平说:“可惜燕子掉海里了。”祥子说:“杨平是第三者。”杨平说:“祥子是吃草的猪。”祥子说:“别自作多情了,兰兰不会真喜欢你的,她是利用你。”杨平说:“管你屁事。”祥子说:“俗话说,亲兄弟,明算帐,感情的事,也要算,也要分。”杨平说:“好好好,分分分,你拿胳膊我拿腿,你拿头发我拿嘴。”祥子说:“想女人想疯了,我看着你的龅牙就来气,我敲掉……”说完举起拳头要打人。

车来了,是老牌的解放大卡车。祥子憋着声调说:“平平,来了来了,你表现勇气的机会来了。”杨平望了望卡车,再瞧了瞧祥子,不知如何是好。祥子俯下了身体,做了个起跑的预备动作,斩钉截铁地说:“我去也。”说完了蹬腿,起身,抬头,眼看就要射出去了。杨平闪电般地蹦起来,死死箍住祥子苗条的腰身。两个人掉下来了。祥子像个刚出手的篮球,被杨平盖帽了。大卡车轰的一声跑掉了,离着不到两米的距离。

杨平站起来,对着祥子的肚子,一脚踏下去了:“猪猡猪猡,就是个猪猡。”祥子指着杨平说:“输了吧,你的胆量,被我考验出来了,你就这点出息了。”杨平说:“我跟你说,不是有人叫我看着你,我由得你去疯。”祥子说:“那就滚吧,有多远滚多远。”杨平还是不走:“就快实习了,你别闹了,要是脑袋上缠着纱布,要是缺胳膊少腿,怎么上讲台?怎么上课?你就是吃饱了撑的。”祥子问:“这么说,我吃饱了?我几时吃饱过?”杨平一愣:“那也没饿着你。”祥子站起身:“你呀,人是个好人,就是太丑了。”

又有车来了。祥子看过去,正了正身体,举起了双手,好像在投降,接着闭上眼睛,念念有词。杨平斜眼瞅着他,恨不得照着他的脸抽两巴掌。卡车裹着轰鸣声快到跟前,眼看就要冲过去了,突然,祥子一个箭步,一跃而起,以优美的前空翻姿态往公路对面翻滚过去。

其实,在他们望过去的那一刻起,结果已经产生了,谁也没注意右边方向的交通状况,这就是个致命性的错误。祥子落地了,急促的喇叭声响起了,又即刻在身后消失了,黄色的灰尘淹没了他,还有紧跟过来的杨平,他的脸扭曲了。祥子喊道:“谁叫你跑的?我没打算你跑哇。”杨平吼道:“疯子,疯子……”刹那间,右边方向的尘雾中,冒出来一部黑色的桑塔纳,准确无误地撞上了他们,就像撞飞两只鸭子。桑塔纳憋着气,发出刺耳的嘎嘎声,停在五米开外,不太情愿地斜签着身子,犹豫了半分钟,拐着弯儿开溜了。

祥子在空中转了两圈,啪的一声摔下了,落在了杨平的身上。杨平脸挨着水泥路面,岔开了双腿,两只胳膊平摊着,脑壳下面铺了一摊血。要是上帝在天上看着,他们两个就像个人字。祥子干净的小白脸,依然楚楚动人。他举起了右手,想挡住阳光,却漏下了两滴血,掉进了嘴巴,他动了动舌头,感觉咸咸的,吐又吐不出来,只有顺势咽下了。他想起身瞧瞧杨平,无奈转不了身,起不来了,就像在梦中被鬼压了身。这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的手臂垂下了,砸在坚硬的地面,溅起了血花,袖筒里积攒的鲜血流了出来,扭摆着滑过去了,迫不及待地往公路边上跑,铺成了不能走人的红色小路。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全身的肌肉在萎缩,在往里面坍塌,好比被包住的芝麻饼,被榨干了油水,被挤压到极限,变得**。

他想起了妈妈,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脑袋按进水塘,浸泡两分钟,再提起来问:“还敢不敢玩水?早就跟你说了,水里有水猴子,专抓小人。还敢不敢?”他咬紧牙关不吭声。水里有没有猴子,值得怀疑,他觉得还是有的,不然怎么会害怕?村口就有个大水库,他一直想单独游到对面,从七岁到九岁,没有一次成功。那次差点就成功了,有人把他衣服拿走了,他回来追衣服,就又失败了。放了学,他脱下了衣服,折叠整齐放在田埂上,把书包压上去,一纵身扎进水里,一口气游到中间,一抬头停住了。他强烈地感觉到了,就是这个地方,怎么都游不过去。水下面是不敢看了,看了好多次,猜了好多次,没有结果,满脑子塞得满满的,就是那绿油油的水,深不见底,啥也看不见,太可怕了。他退也不敢退,进也不敢进,就等着,望着天,渴望天上能掉下绳子来,那就可以顺着爬上去了。

祥子从心底潮起了对杨平的不满,他不该帮自己,他不该冲动,他应该呆在原地,睁大着眼睛,挥舞着双手,像个娘们儿一样叫喊着干着急。他是尽了力了,尽了心了,可自己决定的事,岂是他人可以左右的?

祥子问:“哥们,断气了没?”杨平说:“在等你。”祥子说:“鸭子死了嘴壳子硬,要走就走,等我干啥?我是不会走的,我还有兰兰。”杨平说:“畜生,牲口,神经病……”祥子说:“唉,真没想到,你也活到了不刷牙的地步。”杨平说:“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祥子说:“走吧走吧,我会烧纸的,但不会磕头。欠你的,没法还了,说下辈子还,那都是骗人的,直说吧,我不还了,你只能算个意外伤亡。”杨平闭上了眼睛。祥子也闭上了眼睛,滚下了两颗悔恨的泪珠。

白胡子老头走上前,弯下腰瞧瞧杨平,再瞅瞅祥子,后看看周围,周围安静的很。他丢下了锄头,抱起两个迷途的羔羊,一个腋窝夹一个,走到路边放下来,拍了拍手掌,回到路中间,捡起锄头扛上了肩,朝着冒着白色炊烟的村庄走去,边走边叹气:“唉,香港录像看多了哇。”

半个小时后,人们围住了祥子和杨平,好像密集的蚂蚁忙忙碌碌,在出事的地段凝结成巨大的马蜂窝。拥挤的现场,导致保卫科的张科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祥子身边,接着指手画脚,谩骂喝斥,人们分开了,让出了路来,八个学生抬着祥子和杨平走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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