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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身后的大山,当地人叫它雪牙山,说山顶的积雪每年长达四个月之久,远远望着,就像个干净的月牙儿,所以就叫雪牙山。而此时,山下绿草茵茵,山上生机勃勃,那火一般的映山红,正在盛情开放,这正值踏春的大好时节。
瞅了个星期天,在祥子的鼓动下,大家吃完了早饭,就动身爬山,此时此地,除了这个,恐怕也没什么感兴趣的活动。也不用走远,抬抬腿就到了,上到了半山腰,大家才发觉,最美的景色,就在身边。只见绿树红花,漫山遍野,往下看去,是公路,学校,小河,田野,尽披绿装,尽收眼底。祥子禁不住吟诗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贺兰立马捂着嘴笑了:“祥子,你站错了地方。”何丽跟着应和:“就是就是,都没到顶就会当凌绝顶,你咋不站在公路上喊,再说下面也没那么多山,就几个土包子。”祥子说:“都是俗人,扫我诗兴。”
有人站在石头上,眺望远方,有人藏在草丛中,寻花觅草,有人跑来跑去,追逐蝴蝶,这是春光烂漫的图画。张军摆弄了半天,终于上好了胶卷,扣上了相机,卖上了唱:“照相了,照相了啊。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力都出不了的,站过来就行了。哎,看一看,瞧一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何丽笑着说:“哎,卖狗皮膏药的,给我两块,我要贴到你嘴上。”众人大笑起来。
大家围过来时,祥子跟着贺兰也走来了,怀里捧着一大把映山红,这艳丽的颜色,印满了他的脸膛,他那白里透红的脸蛋,瞅着就想摸摸。贺兰说:“放在房间里,哪怕是焉了,叶子变黑了,满屋子还有香味,跟撒了香水一样。”祥子说:“焉了就不好看了,可惜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看看,好好闻闻,季节过了,再也见不着了。”贺兰回过头,瞅着祥子,一巴掌盖在他嘴上:“闭嘴。丧气。”
到了众人跟前,贺兰说:“大家合影,好不好?”大伙齐声应和,立马站成一排。何丽说:“我要挨着兰姐站。祥子,你走开点,别夹在中间。”祥子挪到了贺兰的右边,又不情愿地说:“我还是挨着何丽站,这边站着腿疼。”何丽伸出手挡住说:“别别别,你站着挺好的,挺舒服的,这里没你的位置了,你那条狗腿子,站在哪儿都疼。”祥子说:“我喜欢挨着你站。”何丽说:“你敢,你要是不听话,我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贺兰插嘴说:“丽丽,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祥子趁机说:“好哇,怪不得呢,原来是你打小报告,原来是你告的密,你怎么是这种人呢?”何丽说:“我,我,你血口喷人。”贺兰挽着何丽说:“他在诈你呢,你还当真了。”何丽刮了祥子一眼,翘着嘴说:“以后别求我带话。”
张军摆弄好了相机,放在大石头上,调好了焦距,设置好了时间,吼叫了一声,迅速跑到何丽身边,一把搂着她,张开嘴巴喊:“茄子。”大家就跟着喊茄子。相机射出耀眼的白光,只听咔嚓一声响,众人便都放松了表情,也散开了。何丽说:“兰姐,跟你傻子男人合张影吧,万一哪天进了疯人院,就没机会了。”贺兰笑了:“好好好。”何丽说:“那个石头够硬的,你们坐上去照吧。”祥子说:“软绵绵的草地不让坐,偏要坐在石头上,这不知道又是啥意思。”何丽搂着贺兰过去坐下了,回身吼了一句:“祥子,还要我请是吧,快滚过来。”祥子应声走过去,爬上了石头。何丽站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地说:“挨近点,抱着最好,别扭扭捏捏的,祥子就不像个男人,笑一笑,祥子,你笑一笑肚子会痛啊。”贺兰说:“丽丽,你就别逼他了,他笑起来吓死你,让他保持自然表情好了。”何丽翘着嘴站到张军身边了。贺兰挨紧了祥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微微露出了笑容,身后鲜艳的映山红,把她衬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有人说:“真是郎才女貌呀。”“我看是小鸟依人。”张军说:“狼狈为奸。”何丽说:“唉,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不愁营养啊。”大家轰的一声笑起来。祥子说:“张军,你照不照?我脸都麻了。”
照完了相,大家坐着休息,聊着毕业后的打算,祥子偷偷上了山。只见花少树少石头多,好像变冷了。他伸出脑袋喊道:“你们快上啊,喂……”贺兰猛地看上去,觉得祥子快到天上了,立马站起来挥着手喊道:“祥子,下来,那里危险。”祥子说:“就快到顶了,快来呀。”张军闻声站起来:“我把他拉下来。”何丽说:“我也去。兰姐,快点。”贺兰转过脸来,对其他人说:“想上去的跟着走,不想上去的自由活动,我去叫那个疯子下来。”
等贺兰赶到的时候,祥子正蹲在雪堆里,隔着死树枝,正等着她,见人到了,便趴下来,瞄着她,伸出手来,一把就把她拖过去了,抱着她站起身,先拍拍她衣服上的白雪,后拍拍自己身上的白雪,往上迈了一步,靠在张军身上,望着山下灰蒙蒙的世界,衣衫随着涌动的山风啪啪作响,他哆嗦着嘴唇,只觉得自己就站在飞机上面,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这才吸了口冷气,感觉到危险。
祥子说:“就剩四个人了,世事难料哇。”何丽说:“快快下山,太冷了。”张军说:“你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了。”贺兰紧紧拥着祥子,瞅着祥子说:“你真的想上去?”何丽插嘴说:“上不去的,都没有路,看着近,爬起来要半天。”张军接口说:“你怕啥,有我呢。”祥子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了。”
所谓的月牙形山顶,其实是块荒地,光光的,凹凸不平,满是石头,缝隙里塞着雪子儿,看起来就是平的,往边上是积雪,越往下越厚,就是个削掉脑袋的大锥体。风裹着雪花,狂飞乱舞,发出了哀鸣声,天空有些阴暗,看不到太阳,好像到了黄昏,这哪里是春天,这简直还停留在冬季。祥子挨边走着,东戳戳,西戳戳,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贺兰和何丽抱成了团,打趣地说:“祥子,快吟诗。”祥子应道:“人家说这里死过人,我瞧瞧,要是能找到骨头,我拿来做拐杖,说不定还能捡到钱。”何丽说:“还说一切风光在险峰,这啥风光?啥也看不见,我一分钟都不想呆。”张军说:“天都黑了。”贺兰理了理何丽的围巾:“祥子,原路返回。”祥子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但可以走回头路,听你的。”何丽说:“我心里怕怕的,这山太陡了,张军,你看看有没有好走一点的路。”张军问:“路在何方?”何丽笑了:“路在脚下。”祥子说:“对面下去是神风谷,到那里就回不来了,只能跟野人搭伙过日子了,右边下去是河南,越走越远了,左边下去是土山镇,这条路最近,就这个方向,谁带路?”贺兰说:“你。”
左边方向的山崖稍作平缓,堆着齐腰深的白雪,也不知道脚底的状况,只能凭感觉挪动身子,就怕脚跟儿不稳,滚到山下去了。祥子拉着贺兰的手,张军抓着贺兰的衣衫,后面跟着何丽,开拔了。祥子刚踏出第一步,只听咔嚓一声闷响,脚下松动,身不由己往下陷落,还没来得及跟贺兰说“抓紧了”,人已经滑下去了,他本能地抓住了贺兰的手,贺兰感觉身子一沉,跟着往前溜。张军反应快,一把就捞住了贺兰的手臂,掐紧了,身体却自动跟着往下滑,何丽不知道状况,只牵着张军的衣角也跟着溜冰。四个人像一串叉烧,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突然,张军摆动身体,猛蹬一脚,借着惯性抢到小松树的边上,闪电般地勾住了碗口粗的树干,把脚底扎稳了,等到贺兰溜到悬崖边上的时候,也随即停下来了,祥子就悬在半空中了,只听雪哗哗哗地往下落。再往前一步,就是个大陡坡,三层楼高的样子,下面是几棵大树,看不仔细。
贺兰猫在雪堆里,眼前空了一大片,只能看见祥子的头顶,两条手臂绷得直直的。张军胳膊肘挽着小松树,不敢有半点的松懈,手上还抓着浑身乱颤的何丽,她已经冻成了雪球,吓得面色苍白了。祥子仰起头说:“兰兰,别担心,张军力气大,拉得上去的。张军,使劲儿拉啊,救命啊。”张军说:“恐怕不行啊。”张军说话的时候,两只脚插在雪堆里,连小腿都看不见了,身体几乎倒下,就像睡在雪地里一样,他把脸憋成了紫黑色,奋力拉了贺兰一把,只见她的手臂动了动,又不动了,顿时觉得没戏了。
贺兰说:“丽丽,把围巾解下来,你的我的,都解下来,接在一起,先绑在树上,再来绑住祥子。”何丽抖动着嘴唇说:“我不敢。”贺兰说:“你可以的,快点,慢了你祥子哥就没了。”张军吼道:“你怕啥?有我呢。”何丽说:“有你也没用,你自己都保不住。”张军说:“老子,老子拉着两个人,忙着呢,四个人就你闲着,你不动手谁动手?老子都快撑不住了,等下老子也没了,你就得守寡。”祥子叫道:“丽丽,快点,我以后不要你叫我哥了,我叫你姐好了。”
何丽解下了围巾,脖子里立刻吹进了雪花,她觉得更冷了。她把围巾绑在树上,打了个死结,再匍匐着身体,爬到贺兰身边,解下她的围巾,把两条围巾合在一起,饶了一圈,也打了个死结,结结巴巴地说:“然后,怎,怎么,怎么办?”贺兰说:“把围巾绑在祥子的手腕上。”何丽往前移动了一个头的距离,伸出了脑袋,看见祥子吊在空中,像只死鸭子一样,她再往前移了移:“兰姐,我够不着。”贺兰说:“张军,往上拉一点。丽丽,再近点,不怕。”何丽又爬了一点点,终于送出了围巾,手却冻僵了,不听使唤了,老是把围巾搭在贺兰的手上。张军铆足了劲儿一拉,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贺兰脚底的冰层断裂了,她跟何丽一起掉下去了。
何丽闭着眼睛,哇哇大叫,张牙舞爪,在空中乱抓乱捞,终于抓住了围巾,顿时视为救命稻草,死死抓着,人便吊在空中来回晃荡。祥子叫道:“搞什么鬼?下来两个做伴儿的。”他抓住何丽的衣衫说:“丽丽,你身体轻,顺着围巾爬上去。”何丽闭着眼睛说:“我不敢。”祥子说:“张军抓着树,你的围巾也绑在树上,那么小的树,怎么担得起,这个都不会想,你真是笨,等下树断了,都得完蛋,掉下去摔死你。”何丽立马扭动身体往上攀爬,三两下就上去了。她顿了顿,紧挨着张军,抱着他的手臂,往后倾斜身体,努着嘴,拼命往上拔,只见张军的手臂纹丝不动,她急得坐在雪堆里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