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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则扯了乔老太太的衣角,边哭边嚎,“娘啊,你救救老四,他被县太爷打了板子,皮都烂了,可拖不得啊……”
妯娌两个一替一句求夏老爷子与乔老太太出头,可却不想想夏老爷子与乔老太太其人,一个整日与土坷垃打交道,一个整日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半点人脉都没有,求他们……又有什么用?!
“娘,你疼疼老四,疼疼你十月怀胎的亲儿子……”黄氏还在干嚎,脸颊红肿,门牙破风,说话间都听得到呼呼的风声。
乔老太太被她扯的不厌其烦,可一下折进去两个儿子,心里难受的紧,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想说请她家大哥帮忙去递个话什么的,偏夏老爷子是个在她娘家人面前死要面子的人,她反而不敢自作主张,不由侧了头去看夏老爷子。
夏老爷子吧嗒着烟杆儿,大口大口的抽着烟,一张脸全被烟雾笼罩,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赵氏垂着头狠剜了黄氏一眼,心里恨不得咬黄氏一口,若不是她跑上门把他们夫妻骗到公堂上,她男人咋能被县太爷给关进牢里?!
他们辛辛苦苦经营人脉为铺子拉客人,他们倒好,收银子时高高兴兴,出点事就拉上他们当垫背的!
一对贱人!
赵氏恨的牙痒痒,想到再过几日就到了六月,再熬两个月她就是秀才娘子,如今,全被四房这对贱人给毁了!
不行,一定要把她男人给救出来!
不,一定要把她男人从偷盗罪名中摘出来!
赵氏不叫了,她垂着头,脑子极速转着,想着。她记得二月时去给曾秀才家侄女添妆,他家秀才娘子就跟她说过一件事,说曾秀才的堂哥当年曾想污蔑他偷了公中的银子夺了他读书的资格,秀才娘子就托了人,把曾秀才摘了出来,把污蔑秀才老爷的堂哥给折了进去!是怎么帮他摘出来的?
赵氏的心腾腾的往上跳,她蓦然抬头,看着夏老爷子,“爹,您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我家男人,他可是马上要参加科考的人,被关进大牢已是不妥,再被牵连偷盗的罪名,到手的秀才可就要飞了啊!”
她最后一句如敲响了西山大钟,让夏老爷子吧嗒着烟的动作瞬间停滞。
夏老爷子抬起了头,透过烟雾看着赵氏。
赵氏想到自己男人跟自己说过的话,“只要我说考秀才,娘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得听爹的话,给我们银子使。”
夏老爷子对功名的渴望比整日把功名挂在嘴边的乔老太太更甚!
赵氏眼睛睁的大大的,希冀的看着夏老爷子模糊的轮廓,“爹,您救救您儿子,救救咱们家关耀门楣的希望。我家男人中了秀才一定会好好侍奉爹娘的……”
夏老爷子往旁边的黄氏看过去一眼,黄氏正揩着鼻涕抹在炕沿上,漏风的嘴里不时滴下几滴哈喇子。
夏老爷子嫌恶的皱了皱眉,回过头,对比了两个儿媳妇的做派,夏老爷子对赵氏满意了很多,觉着赵氏跟着秀才儿子确实比走街串巷的黄氏讨喜多了。
再想到马上就是秀才老爷的儿子,心里既满足又期待,甚至有点小兴奋!
可再想到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被牵扯进偷盗方子的事,还关进了大牢,就忍不住瞪了黄氏一眼,吧嗒吧嗒又抽了几口烟。
赵氏眼瞅着夏老爷子有了松动,膝行一步,更到夏老爷子身前,“爹,这偷方子的事真的跟我们家没有半分干系!我家男人是被老四连累进大牢的……”
夏老爷子不是在想这个,胡乱的朝赵氏摆了摆手,“我知道。赵氏,我……”
到底不习惯这样直接跟儿媳妇说话,夏老爷子眉头皱的更紧,扫了一眼屋里,除了自己,只有一个不是自家人的女婿是个男人,不由沉下了脸,再不顾忌什么,直接问赵氏,“我来问你,若是老四全担了罪名,大老爷是不是就会把老大给放了?”
黄氏的干嚎一顿。
赵氏喜悦的连连点头,“当然当然!这事我们家本来就是被连累的,有爹一句话,大老爷肯定会放了……”
“呸!啥叫你们被连累?你们收银子的时候咋不说是被连累的?”黄氏转头就吐了赵氏一脸唾沫,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娼妇,忽悠着让我家拿了方子分了你银子,出事的时候倒想撇的一干二净!我告诉你,没门儿!”
说完,又扑过去要抱夏老爷的腿,夏老爷脸色大变,往后退到墙根儿,黄氏一点也不觉尴尬,干嚎道,“爹啊,都是您亲生的儿子,您可不能偏心啊,救了老大出来,也要救我们家男人啊……”
一副哭丧的架势。
夏老爷子心下不免又舔几分厌恶。
拿起烟杆在炕上那张桌子上狠狠敲了两下,“给我闭嘴!”
眼神冷冷的瞪了黄氏一眼,黄氏瑟缩一下,到底不敢干嚎了,只拿一双眼狠狠剜着赵氏。
一旁的夏红霞与杨得势看这架势,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等到黄氏吐了赵氏满脸口水时,自认等到了时机,忙不迭的上前给赵氏擦脸。
赵氏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干呕几声,即使擦了脸上的口水,鼻子间依然能闻到黄氏嘴里的恶臭,拨开夏红霞冲到了外面,又是一阵干呕。
夏红霞撇了撇嘴,矫情的,还真当自己是秀才娘子了。
面上却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又是送干净的涑口水,又是递毛巾,得了赵氏几声谢。
夏红霞轻声叹气,“老四这事做的太不像样子了,自己做下的事怎么能把大哥也折进去,真是越大越不知道分寸……”
很是为夏承平抱不平。
赵氏红着眼道了谢,拉了夏红霞的手,“还是小姑明白我们。”
姑嫂俩相携进了屋。
杨得势正与夏老爷子说话,“爹,我看这事是四弟做的不够地道,那方子的事我也听大哥提起过,大哥确实是不知情的,这样被平白牵连进去,关大牢事小,到手的秀才飞了可是事大了,咱们老夏家盼了多少年,这可是振兴老夏家的大事,可马虎不得。”
这话说到了夏老爷子的心窝上,老四是啥?一个整日游手好闲、汲汲钻营的人;老大是啥?他老夏家未来的状元老爷,谁折了也不能折了老大!
夏老爷子又狠抽了一口烟,似还有几分犹豫,问杨得势,“老三真的没给啥时候回来的准信儿?”
心里把三房骂的要死,什么时候去庙里不成偏赶这两日,真是个白眼狼!
“爹,我还能骗您不成?”杨得势无奈的叹气,“他们家丫鬟连门都不让我进,只说老三一家先去走了亲戚,后他们娘家几个姐妹碰到一起,去庙里上香了,听那口气,还要在庙里吃斋念佛住上一段时日,哪里有个准儿!”
说完,又朝夏红霞使了个眼色,夏红霞就笑着拍了赵氏的手,低声道,“大嫂别担心,爹一定会救大哥的。”
语落,松了赵氏,几步走到夏老爷子身前的炕上坐下,“爹,这事赶早不赶晚,我知道你心疼老四受了伤,可老三这会儿不在,咱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要知道,大牢那是什么环境?万一大哥因此受了惊吓受了寒,影响了考试发挥,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夏老爷子一个激灵,从炕上坐起身子,穿过烟雾的脸庞黄瘦却透着一股坚定,“红霞说的对,救你大哥要紧。”
赵氏眼睛就一亮。
黄氏扑过去,“爹,还有我家男人……”
夏老爷子却看也不看黄氏,径直对赵氏说,“你回去镇上,把那些来找老大的学生、秀才老爷都稳住,千万别透露老大被县太爷关进大牢的风声。”
又看向夏红霞,“你守着你老四家的,别让她出去乱说话。老四家的,你也懂点事儿,等老大中了秀才,少不了你们四房的好处。你敢坏了老大的名声,就带着你那几个孩子回你黄家去,我再给我儿子娶个懂事儿的进门!”
最后几句,声色冷厉的对着黄氏说了。
黄氏看着一屋子向着大房的人,余光撇见一直不做声的江氏,江氏给了她轻蔑的一个冷笑,不由悲从中来,一时又要哭,却被夏老爷子瞪着,又生怕自己一嗓子哭出来,夏老爷子立刻就撵了自己回娘家,生生憋住了哭,点了点头。
夏老爷子便转开头,又吩咐杨得势,“杨女婿,你跟我一块儿去镇上走一趟,咱们把事儿给县太爷说清楚,求他放了你大哥。”
杨得势忙笑着应声,“嗳,爹。”
夏老爷子又去看坐在一旁的乔老太太,“你把我那件茧绸的直缀拿出来,再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一半,我去打点。”
乔老太太啊了一声,“那直缀可是你最好的一件,要等着老大中了秀才老爷……”又念叨,“一半银子太多了些,五十两成不?”
夏老爷子眼睛一瞪,声音严厉,“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耽误了事,老大有个什么,得不偿失懂不懂?”
乔老太太忙下了炕趿鞋去拿。
片刻,捧着一件茧绸蓝色直缀进来,直缀上放着几锭银子,不是零散的,而是整块的大锭银子,少说也有八十两!夏红霞与杨得势对视一眼,眸中都有炙热。
夏老爷子换了直缀,又将银子小心的用布包了揣在怀里,梳了头发,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与杨得势一起出了门。
赵氏趁夏老爷子换衣裳的空档洗了脸,换了夏红霞的一件衣裳,收拾齐整了,与夏老爷子、杨得势一起回了镇上。
杨得势先前在镇上也是有几分人脉的,送了点碎银子给以前有交情的衙役,见了师爷,又送了师爷一回,辗转几次才见到了县太爷梁大人。
本不打算见来人的梁大人,被师爷劝了几句,“苏家是什么人家?还会真跟这些人计较?刘掌柜的也不过是想出口气,还能真的把一个眼看要中秀才的秀才老爷怎么样?我看老爷不如趁机下坡,左右那夏承乐才是偷方子的主犯……那夏承平既是老爷亲手提拔上来的,再送他一次前程让他以后也能记牢老爷的恩情……不得白不得……”
梁大人才松了口,见了夏家老爷子与杨得势。
寒暄几句,杨得势就眼色使唤夏老爷子送银子,夏老爷子见过最大的也不过是里正,第一次在县衙见到高高在上的大老爷,话都不会说了,杨得势便主持了大局,笑着与梁大人道,“老爷子常念叨,我们大舅爷全仰仗梁大人,早就想来拜访,却千挑万选却赶了这样一个时候,真是……也不知道大人喜欢什么,索性送了点银子过来,大人别嫌我们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