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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待客厅,小厮引了二人落座,丫鬟奉了茶,各自退下,整个大厅只留顾家兄弟二人。
“人呢?把我们撂在这儿,人去哪儿了?”
顾子宴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踢着鞋面上的冰蓝色外袍,腰间的乳白色玉佩滑过冰蓝色的袍子缎面,跌荡在腰间,轻撞上他身后的椅子扶手,铮了一声。
顾子宴吓的忙跳前一步,低头去看腰间的玉佩,“还好还好,要是把这个碰坏了,爹非得把我的皮剥了不可!”
顾子洲摇头,“你这性子再不改,爹早晚把你的皮给剥了!”
顾子宴没好气的瞪过去一眼,“要剥也是先剥大哥的,谁让大哥不替我报仇!那臭丫头从我手里赢走那么多银子,当我们千金台好欺负的不成!哼……”
“照你这么说,凡是去千金台赌赢的人我们都要报复回来?”顾子洲轻摇着一把骨扇,绢布做成的扇面上是精湛的双面绣,一面绣着氤氲在烟雾缭绕中的巍峨群山,一面却写着几个飘逸潇洒的字,字曰:归去来兮。
顾子宴捏着玉佩一屁股坐在顾子洲身边的椅子上,撩了袍子在一旁,凑到顾子洲身边,重重点头,“必须的!”
顾子洲拢起骨扇在顾子宴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千金台只进不出,让有心人看到千金台还如何为继?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敢在爹面前提一个字,小心你屁股开花!”
顾子洲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在顾子宴的腰臀处扫了一眼,顾子宴忙伸手捂住,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傻啊!等我把这臭丫头从我手里赢走的银子再给赚回来,我就不管了,谁爱赢谁赢……”
“你……”顾子洲颇无力的扶额,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他怎么还记在心里?
“不许闹事,我今日来是有正事找莫守谆的,你敢坏了我的好事,小心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互不干涉!”顾子宴不耐的摆手,探着身子眼巴巴的往大厅外瞅着。
他要是跟他互不干涉,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子洲恨铁不成钢的摇头,爹这是怎么养出这么一个玩世不恭、阳奉阴违的公子哥儿的?!
心下却暗自决定,回去后就把这小子扔进顾家那个庄园里去,好好磨一磨这小子的性子!不然,这样下去,等他和爹都不在了,这小子一个人怎么撑起顾家这份家业!外面想杀他的人可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顾子洲心下拿定注意,便不再多说什么,修长紧致的手缓缓摇着骨扇,妖魅的丹凤眼慵懒的半合着,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另一只闲着的手慢慢摩挲着骨扇下面坠着的一块扇形扇坠儿。
顾子宴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又从椅子上起了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时凑到顾子洲眼前抬手晃上一晃,“大哥,你说那丫头怎么还不来?不会是知道我是来讨债的,所以避开不敢见我了吧……”
“还是上次我说她有姘头的话,小肚子鸡场生气了……”
“再不然就是她在落星湖把骰子做了手脚,所以这会儿不敢跟我赌了……”
顾子洲合上双眸,任他一个人在客厅里自言自语,后悔没有带红月过来,有红月在,至少他能有个说话吐槽的人!
在顾子宴第八次重复十一娘做手脚的话时,客厅外远远传来几道深浅不一的脚步声,顾子洲耳尖一动,听了听来人的脚步声,好看的薄唇抿出一个笑,慢慢睁开了眼睛。
顾子宴瞧见他睁开眼睛,扑过来,“大哥,你醒了,你说那臭丫头是不是在骰子里做了手脚才能用赢那么多钱,我猜了很久,这个最有可能……”
“她怎么在咱们家的骰子上做手脚?她从进千金台到出去统共不过半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在你那个台子上,哪去做手脚?”顾子洲站起身,叮嘱顾子宴,“人来了,记住,不许乱说话。”
顾子宴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摩拳擦掌,探头往外瞧,“来了?哪里哪里?看我不把这丫头整的鬼哭狼嚎……”
顾子洲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怕不怕被点学穴不能说话?”
顾子宴挣了挣,回了顾子洲一个白眼,“大哥以为我还是那个五岁的孩子?你点穴我不会自己解吗?”
顾子洲丢开他,“那就把你一到江淮就撂挑子的事说给爹听,你说……”
“大哥,你害不害臊?居然拿爹威胁我?!”顾子宴愤愤。
顾子洲摇着扇子,斜眼睨他,“不害臊!我数十个数,你若敢乱说话我就告诉爹!十……八……六……三……”
“大哥,你没数九、七、五、四……”顾子宴跳脚。
顾子洲依然闲闲的看着门外,脚步声渐近,顾子宴也听到了,他的双眼蓦然放出亮光,贼兮兮的,耳边却听到顾子洲数着,“一!”
身子蓦然一僵,被点穴了。
顾子宴张了张嘴,没声音。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顾子洲却伸手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摁坐在一张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脸,“乖,回去大哥给你买糖吃!”
顾子宴瞠目。
大哥当他是小孩子吗?
脚步声入了院子,远远的看见莫守谆走在前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不大的少年少女,两人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眉目精致,五官俊俏,少年有着一双黑亮的眸子,似能把人吸了进去;女孩有一双清澈透明的瞳眸,似能看进人心,让人陡生一股凉意。
莫守谆先抱了拳,“顾老板。”
顾子洲收了骨扇,遥遥还礼,“莫老板。”
莫守谆大笑,疾步走到近前,“让顾老板久候是莫某的不是,只因有些要紧事处理,耽误了片刻,还请顾老板莫怪啊……”
顾子洲抬眸笑,狭长的凤眸笑起来格外和煦,“莫老板客气,是子洲无帖前来,叨扰了。”
莫守谆哈哈笑,跨进客厅,抬手示意,“顾老板请。”
顾子洲颔首,“莫老板请。”
两人分主客坐下,十一娘与薛烨坐在顾家兄弟二人对面,梅长风与苏长亭则在更下首处寻了位置坐下。
顾子洲笑着与十一娘打招呼,“慕姑娘……”
十一娘挑眉一笑,“顾老板既早已查明我的身份,何须再唤我慕姑娘,家父姓夏,我排行十一,顾老板唤我一声夏十一即可。”
“夏姑娘,多有得罪。”顾子洲似没料到十一娘出口就是这样的尖锐,不但谴责他暗地查自己,还骂他阳奉阴违,呵呵,倒是个有脾气的丫头!
“十一娘,不得无礼。”莫守谆看了十一娘一眼,笑道,“我这个外甥女娇生惯养,说话耿直,顾老板大人有大量,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顾子洲又是一怔,看着两人颇有这两人绝对是故意的感觉,他这要是真计较了就成那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了?!
哈哈,有意思!
“莫老板客气,十一姑娘率性天真,实在是好性情。”顾子洲笑,丹凤眸底真是笑意盈盈,看的一旁的顾子宴一阵来气儿,卯足了力气去冲穴道,脸涨的通红。
十一娘意外的看了眼安静的顾子宴,见他咕噜着眼鄙夷的去看顾子洲,身子却一动不动,便知是顾子洲对他动了手脚,也不拆穿,淡扫了一眼便拉回了视线。
可怜顾子宴冲穴道冲的痛苦,刚想朝十一娘抛个眉眼让她解救自己出水火,不料那丫头斜了自己一眼就不看了,气的一阵胃疼,在十一娘赢走他那么多银子的仇之后又重重添了一笔见死不救的罪名!
这边,顾子洲已与莫守谆寒暄结束进入了正题。
“顾老板此来的目的是?”
顾子洲一笑,开门见山,“听说莫老板在寻一种名曰长石的矿石,可有此事?”
莫守谆一怔,去看十一娘和薛烨,十一娘正与薛烨对视,两人眼中亦是愣怔之色,他们都猜到了顾子洲所来的目的是为长石,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第一句话就点出了来意!
梅长风与苏长亭也是意外的各看了一眼。
莫守谆也不与顾子洲打马虎眼,淡淡一笑,“确有此事,不过几个人知道而已,顾老板是从哪里听来的?”
顾子洲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十一娘与薛烨身上过了一遍,落在莫守谆身上,笑道,“可巧我前段时间得了一处地方,那里的矿石正是莫老板所需的长石,不知道莫老板有没有兴趣……”
却是绝口不答莫守谆的问话。
莫守谆的眸底掠过一道看不清的光芒,笑,“顾老板的意思是……将矿山卖给莫记?”
顾子洲缓缓收了骨扇,在另一个手心缓而有力的敲打着,薄唇抿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凤眸中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我若说我对莫老板要做的生意很感兴趣,要以长石入股,分一杯羹,莫老板以为如何?”
莫守谆的眸子蓦然一冷,他果真是想搀一脚进来!
十一娘与薛烨相视一眼,两人同时朝莫守谆使了个眼色。
莫守谆已收了眼底的冷意,声音淡淡,“我若不答应……”
顾子洲敲打手心的动作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只是侧眸看了莫守谆一眼,轻笑道,“顾某自然不勉强,不过莫老板就要再花些心思找这些东西了。再一个,顾某能查到的东西,其他人也能查到,莫老板可要小心了。”
莫守谆变色,紧蹙眉头,“顾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莫老板无须想太多,顾某……”顾子洲停下,起身,朝莫守谆又是一笑,“不屑做背后告密的人!生意不成仁义在,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莫老板勿怪,告辞!”
竟是莫守谆一拒绝就打了退堂鼓?!
十一娘与薛烨愕然对视。
梅长风与苏长亭也有些不敢相信的互相看了一眼。
顾子洲却已是提着顾子宴出了待客厅,临走余光扫了十一娘身边的薛烨一眼,眸底一阵波涛翻滚。
薛烨察觉到去看,顾子洲已扭过了头。
莫守谆脸色难看,却知道不能在这时候失了主人风度,深吸一口气,稳了心神,忙追出去,“顾老板慢走。”
三人出了待客厅,往院子外走去。
莫守谆许久没回来,十一娘遣了人去寻,小厮回来禀道,“门房说老爷与顾老板一起上了马车,说是去飘香阁见一个人,凡事等他回来再说。”
十一娘蹙眉,与薛烨面面相觑。
梅长风起身告辞,“属下还有事情处理,先行告辞。”
苏长亭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待客厅。
十一娘与薛烨往花园的小门走,路上,薛烨将发现顾子洲看自己的事说与十一娘听,十一娘狐疑,“你以前在哪里碰到过他?”
薛烨摇头,“我自小与娘一处四海为家,十年间频繁换住处,每个地方最多住半年就搬走,且都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活动,落星湖与江淮从未来过!不可能见过他,再说……”
薛烨微微拧眉,似在思忖,片刻后摇头道,“顾子洲这样的容貌任谁见过都会记忆深刻,我若见过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