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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的复始觉得耳边很吵,这种吵闹把她拉离了她安稳的美梦之外。
这是个让人沉沦的美梦,因为它,无忧无虑。
这是她唯一仅存的感觉。
随着吵闹声的扩散,美梦被打碎,梦里的场景已然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记不得,还在沉迷之中的她,努力去寻找一丝蛛丝马迹,努力让自己再去享受那段无忧无虑。
可耳旁原本越来越吵闹的声音,渐渐清晰地传进大脑,惊醒了沉睡的安稳,她脑袋忽地一疼,是后脑位置。
这一股疼,倒让她彻底忘了想要抓住却抓不住梦髹。
熊孩子一声声软糯清晰地传进耳里,清晰刺激着她的记忆。
伴随着疼痛的脑袋,记忆渐渐回笼。
自己原本想去抱孩子的,结果被那个太监撞倒,那个太监是故意的!
“娘亲,娘亲,你醒了吗?”
熊孩子焦急呼唤的声音再次传来,身上又多了一股柔软的力道,推搡着自己,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去抱一下,但无边的黑暗撕扯着自己,似要把她坠入无底的深渊。
芳华见熊孩子一直推着复始,急忙跑过来,“小公子,夫人身体很虚的,不能这样。”
熊孩子赶忙停住动作,懊恼的挠头,“娘亲,对不起。”
听着熊孩子的懊恼,复始很想起来安慰他自己不生气,可她无法从黑暗中出去,谁能帮自己一把?
这时芳华突然发现,昏迷的复始眉目凝的更深,额头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一惊,忙道:“小公子,你陪着夫人,奴婢去找苏神医。”
相爷一不在,夫人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可别出什么问题。
芳华刚出门,就遇到了进门的萧何,立刻与他说了情况,萧何转身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句:“照顾好夫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复始停止了挣扎,黑暗中的她抱膝坐着,头深埋在双.腿。
其实这种黑暗不压抑,不可怕,甚至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心底深处的黑暗,蜷缩的身体一僵,她要如何面对这处黑暗,如何让自己走出去?
“如何?”
是萧何,声音十分焦急,含着浓重的担忧。
“怎会一直出汗?”
还是萧何。
这时僵硬的身体渐渐舒缓,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好似看见了光明。
她猛然抬头,暗无止境的一角,破碎了,光线进入。
这时的她好似看到了暖阳,照遍全身。
暖阳渐渐消融黑暗,如融化的冰雪,一点点在她眼前消融,阳光普照。
“好了!”苏岂抽回复始身上最后一枚银针,道。
同时,昏迷的人眼皮子一动。
萧何为她擦脸的动作一僵,焦急的脸上顿时浮现担忧,凤眸紧紧凝着她。
“很快就醒了。”苏岂这样说。
然后他觉得,这该是小别胜新婚,所以不能继续打扰下去,就走到熊孩子身旁,直接说:“你娘亲醒来有话与你爹爹说。”
熊孩子眉毛都拧成了毛毛虫,口气强硬:“娘亲醒来只想见我。”
怎么每个人都觉得是他抢了娘亲,而不是奸相。
苏岂笑容越来越大,他太高兴了,萧何弄了个克星儿子,哈哈哈!
“留下吧。”萧何开口。
苏岂听着乐的自在,他要去接自家娘子了,复始本来就是棘手的事,如今醒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他就可以离开几天,把自己娘子接回来了,那时候,正好萧何大婚,时间赶的正巧。
然后熊孩子就瞧着苏岂乐颠乐颠地走了,冲着他吐了鬼脸。
萧何正好看过来,见到了他这孩子气一面,忍不住绽了笑容:“还不过来?”
熊孩子立刻跑上前。
这时,复始的眼皮子一动,缓缓睁开,似是受不了突然而来的亮度,又紧紧闭上,缓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慢慢适应着外界的亮度。
而映入眼帘的,是个模糊的五官,看不清。
又眨着眼睛,适应片刻,模糊的五官渐渐清晰,是熊孩子。
他睁大了双眼凝着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个,小嘴微张,忽地开口:“娘亲,爹爹欺负我。”
去端茶水的萧何,手中的茶杯差些没翻,这熊孩子。
复始伸了手,试图去摸摸孩子的脸颊,却被熊孩子紧紧握住,“娘亲,你别再睡了。”
她扯开一丝笑意,想开口回答,却是沙哑干疼。
“坐起喝口水。”萧何适时过来,扶她坐起。
她讶然望向他,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萧何见她这神色,已是看出她的小心翼翼,笑道:“对不起。”
这对不起,包含了之前过重的话。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闷头喝着他贴心递过来的水。
“娘亲娘亲,你使劲欺负爹爹,他不敢还手的。”熊孩子这一套,可是从另一个哥哥那里学来的,他那个哥哥每次惹了嫂子生气,都会说:你打我,我绝不还手。
复始噗地笑了,“咳咳!”
萧何暗自瞪了熊孩子一眼。
熊孩子白他一眼,“你敢欺负我娘亲,我让父王把娘亲带走!哼!”
复始忽然心头发酸,有这么个好儿子,从小到大没有陪过他,他竟然还会认自己做娘,不讨厌自己。
她真的很感谢睿王,把他教养的很好。
熊孩子一下子无措了,他娘亲怎么哭了,“娘亲,你不喜欢爹爹,我养你!”
豪言壮志,不亚于说养自己小媳妇的坚定。
萧何哭笑不得,“谁说的?”
“我说的!”熊孩子立刻答。
“所以不是你娘亲不喜欢我,你不能做决定。”萧何纠正。
熊孩子的淡眉再次扭成了毛毛虫,愤怒地盯着他,果真是奸相,一句话都能把自己绕进去,紧握拳头,朝他挥动。
复始见两人如此,心里暖洋洋的,最起码,不管她自己有什么想法,这样的相处,很温暖。
他把茶杯递给萧何,清了喉咙,声音沙哑,“我渴。”
凤眸讶异,他以为,她会生自己气,接过茶杯,竟一时不知言语,“我……我给你倒。”
“娘亲,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熊孩子立刻插缝先抢了娘亲。
“好……”
话还没说完,她声音一颤,顿住。
琉璃眸子不可置信地在屋内打量一翻,视线再次回到自己手上,又触碰到华发。
她才意识到:这是黑夜,而自己却还是这个样子。
这意味着什么,她突然好像明白了,这个诅咒似乎要开始吞噬自己了,而自己,无力反抗。
双手忽然被包住,是他纤长的白皙的手,有些凉意,“小复复,你这个可以好的。”
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在了,只剩两个人。
她垂眸,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
察觉到她的态度,他凝眉。
这几日他有考虑过如何来告诉她这件事,便开口:“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误吃的药。”
她垂着的头微点。
“那药是压制太初诅咒的失败品。”
她又是点头,这话他也说过。
“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对不起。”
她一怔,依旧没有抬头,其实她心里早已认定这个事实。
他顿了一会儿,似鼓起了更大的勇气,“那个失败品,我给苏岂研究过,他也不太懂,总之会让女人中诅咒,可你三年前才中诅咒,我想……可能是因为你那日嫁给了曹玄逸,你也知道,诅咒这个东西,很可怕。”
他说的极其缓慢,但因为复始一直垂着头,没有察觉到他闪躲的目光。
是的,他决定在这一件事上撒谎,衡量再三,他已认定,只有说谎,才是最好的。
这个想法更坚定的时候,他又补充一句:“小复复,当年的事,我不后悔。而这几年,我已找到方法,再过九天,我们成婚,成婚之日,便是破你诅咒之日。”
垂眸的复始消化着这几句话。
目前她一直是相信他的,因为知道他宁愿不说也不愿说谎,她该信他的。
“九天?”这么快?
“对,九天,九天后,我给你一个盛大成婚之礼。”
他给予的,不止是一个仪式,更是把自己的爱都传达给她。
而她,听在耳里,想起曹玄逸给的风光大娶,得来的是什么后果,她已不憧憬任何成婚,“哦。”
他脸色露出苦涩,心里却是明白,该是曹玄逸给她留了阴影,心里暗暗发誓要给予最大的宠。
宠掉她心里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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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黄的暖光细细流窜屋内,寂静无声,两人相视无语,气氛格外尴尬。
复始垂眸凝着自己的手,思绪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萧何的视线恰好落在她垂着的头顶,眼前满是华发,视线下移,落在她不知所措的双手上。
他忽然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该是自己多说话打破寂静的时候,思绪旋转,“我给你讲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吧。”
她闷着的头一点。
萧何想着,好歹是有回应他的,这就足够说明她不排斥自己现在,松了一口气。
更是巨细无遗的说给她听。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平淡的陈述,听着却不会乏味。
反而神奇般抚平了她昏迷之时恐慌。
甚至说到与苏岂在城外奋战一夜,血流成河的景象,也不过简单一笔带过,似乎那夜于他真的不算什么。
但听到她耳里,她明白,那夜是生死攸关的一夜。
她的心,跟着他平淡的语气起起伏伏,说到寻芳楼,说到兰姑娘,说兰姑娘其实来到他身边,为的只是义沙。
萧何没多说,她亦没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得聚精会神之时,他停了声音,为这几日的事情画上句点。
细数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复始只觉人生真是变幻莫测。
她昏睡的这不算长的几日,一个被人人崇拜寄予厚重拥有太初三分之二兵权的许家,就这样……凋零了。
还真是,听着都觉得是个玩笑话。
“那个许子安有这么蠢?”她真的无法想象,许家百年,能屹立不倒且比萧何权位还大,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这么……
唉,不可置信。
瞧她一脸愁容,萧何莫名发醋,“你很惋惜?”
“有些,毕竟许家一直都是在边疆守卫太初的。”她实话实说。
萧何倒是不气,竟笑问:“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奸相才该有那个下场?”
对于他的自嘲,她低声认同,“整个太初,估计整个大陆都这么觉得。”
“哈哈,这说明我这个丞相做的尽责。”
原本低压的气氛,因着萧何这一笑,似乎暖了起来,她苍白的脸上渐渐沁出了笑意,“你就不怕有人以你之前做的狠绝的事情做文章?”
听她竟是担忧起自己,心里更是开心极了,大言不惭道:“我这丞相的权利还在,谁能奈我何?”
她不禁白了他一眼,“自大,狂傲。”
一听这,萧何竟然乐了,他觉着侧坐床边不舒服,直接脱了鞋坐在床侧,面对着她,“这你就说对了,我要是不自大,怎么在百官面前撑场面,我要是不狂傲,怎么在百官面前显摆我的权利。”
“我说真的。”她再次强调。
他点头,豪气云天,“我萧何,哪有做过十恶不赦的事情?”
这话,复始在心里转了一圈,开始细数自己所知道的萧何。
外面都传他狠辣无情,嗜血成性,可真具体到每一件事情上,除了他自保所做的杀戮,好像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辣。
这样隐忍的萧何,她突然为他觉得酸痛。
“可许家毕竟不是逃了吗?许家能做到这个位置,能力自是不在你之下。”这话并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小复复是在为我担忧?”
这话,直戳中她的心思。
“没有。”她回答的飞快。
凤眸亮了,瞧着她低垂躲避心虚不已的神色,他心里是万分兴奋的。
原来她说试着爱自己,怕是早已放在了心上而不自知。
他重新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双手,语气又软了三分:“小复复,我以后再也不与你说重话了,你别气。”
这低语缱绻的语调,软的温柔,撩拨着她本就不再生他气的情愫。
虽说自己这模样是因为他当年的冲动,间接导致了这么多年的伤害,却让她有了这么讨人喜的孩子。
而且,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若说他对自己如何?
真的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他对自己的宠,高调的整个太初都知。
而她,喜欢。
喜欢他对自己的温柔,而非他的厉色。
这几日昏沉之中,她总梦到对自己毫不留情伤害她的萧何,那样的萧何让她无措,甚至让她犹如置身冰窖一般,心口发疼发痛。
她怀念对自己温柔对自己疼爱,甚至委身为自己亲手洗手做羹的萧何。
昏沉之中,这种怀念紧紧抓着她,她好似又弄丢了那个‘何夜’,弄丢了这世上唯一对她毫无条件疼宠的人。
其实有些事情她可以不必深究的。
反正现在他的爱对她来说,是幸福的。
只要这样,不是便可以吗?
“我不生气,我也有不对。”
那日睿王说要离开,带走孩子,定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在谋划。
其实在那太监撞到自己那刹那,她就醒悟了。
那日,她不该冲动,不该不信萧何对她的宠,是舍不得她受丁点委屈的。
所以啊,他怎么可能会送走孩子。
现在,孩子还喊自己娘亲,而他不也享受着孩子对他的称呼。
复始这话,虽然低沉,但不得不说,萧何为此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她一根筋拗不过来,那他真就得天天想着祈求她原谅了。
随即保证道:“以后有事我都跟你说清楚。”
误会这东西真的是……误人啊!
她笑着点头,“我相信你。”
“遵命,我保证不辜负小复复的信任。”坐直身子,一本正经。
“哈哈!”复始不由笑了。
萧何属于懒散随意型的,现在突然如兵将般直挺坐着,脸上从未有过的军令如山的神色,倒让人视觉错乱。
能逗她一笑,目的达到。
可他该不该提曹玄逸的事情,他又纠结了,毕竟刚刚说过要把事情都给她说清楚的,可现在她心情刚刚好,他怎么就想起了曹玄逸的事情,作死啊作死!
这会的萧何可没在她面前有任何防备,一脸纠结地映入她的瞳孔,“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摇头,“也不是。”
“你若想说,就在你觉得是时候了再说,不要为难自己,若不想说,就不要多想。”复始这话轻轻柔柔,倒是安抚了他心里的忐忑。
“是曹玄逸的事。”萧何直接说。
其实复始已猜了出来,除了曹玄逸的事情,他这个自大狂傲的萧何,还会顾忌谁?
“睿王?”
凤眸一亮,“聪明。”
不是她聪明,而是曹玄逸有什么事能让他特意挂在心上的,无非就是最近突然来了睿王。
难道那次睿王离开也与曹玄逸有关?
两人想到了一块,萧何正准备给她解释那日的事情,“是因为曹玄逸。”
“他们怎么会牵扯到了一起?”一个太初人,一个东平人,一个北,一个南。
“东平国皇帝向来子嗣薄弱,尤其男子较少,如今这个东平国皇帝膝下无子,公主倒是有十多个。东平皇帝又年衰体弱,他自是不会把皇位让给姐妹家的儿子,所以便想起了以前撵出宫的一位宫女。”
萧何这话,复始已猜出了始末。
“可曹玄逸是太初人,他有太初身牌。”话一出,她暮然想起上次那太监说曹玄逸假造身牌之事,瞳孔瞬间变大,难道是真的?
若是如此,曹玄逸一直在酝酿着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