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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嫊此刻倒有些后悔了,早知这弘昌帝怎么甩都甩不掉,还不如坐辇车呢,至少快啊,不消一刻钟就能到御花园的沉香亭。可是现在,不管裴嫊心里再怎么着急,弘昌帝却是一路慢悠悠的往前走着,还时不时停下来指点一二处花卉景观给裴嫊看,足用了快三刻钟才走到沉香亭。
年轻英俊,状若天神的皇帝陛下温柔体贴的牵着裴昭容的小手,还时不时含情脉脉的看她一眼,跟她耳语几句。这一幕落在沉香亭里早已齐至的各宫宫嫔眼中,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
弘昌帝这次替裴嫊安排这几桌还席宴,那真是盘列异馔,碗陈珍馐,样样菜色都比中秋节宴上的更为精致可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少了美酒佳酿。
可这也没办法,谁让弘昌帝开口说了,裴昭容饮不得酒,也闻不得酒味,只能委屈大家将就着饮用些蔗浆或是甜茶了。
众人都是一脸陪笑,忙说不委屈,也有说自已本就不爱饮酒的,没办法,谁让人家得宠呢!前头的且不论,单看今儿在这席面上弘昌帝对裴昭容的言行举止,那份宠爱便是德妃娘娘最得圣宠的时候都及不上。
她们也曾陪着德妃和弘昌帝一起吃过几次赏花宴,可从未见弘昌帝如今天这般也对德妃动手动脚的,不是摸摸裴昭容的香肩,就是揽着裴昭容的细腰。这等人前亲密的举止,她们以为弘昌帝是只会用在那些平康坊的女子身上的。
众人这样想着,便有些不长眼的拿眼偷偷去瞄坐在弘昌帝对面的德妃,见她容色不变,仍是语笑晏晏。心下不由感叹这德妃自从经历失子之痛后倒是城府更深了,脸上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完美得体,端庄大方的笑,再也让人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裴嫊却被弘昌帝的龙爪骚扰的食不知味,如坐针毡。郑修仪今儿也来了,这两日也有人去给她道喜,裴嫊知道了便索性都合在一处,想着弘昌帝应是乐见同他的心上人同桌共饮的。
哪知弘昌帝完全不理会坐在他右手边的郑蕴秀,倒是不停的缠着坐在他左手边的自已。也不知是为了做足他宠爱自已的戏呢,还是说和郑蕴秀之间闹了些情人间的小别扭,故意和自己亲热做给郑蕴秀看,要惹得她妒从心头起。
裴嫊虽然厌恶男子,但于男女间的情事却也略知一二。她幼时与她嫡出的二哥关系极好,一日在她二哥的房中发现了几本《红绡记》、《无双传》等传奇话本故事。
当时虽然年纪小,却是看得如痴如醉,后来年岁大了,才知道这类话本全都是大毒草,害人不浅,从此再也不看。但是于男女间情窦初开那种微妙的别样心思却也是略知一二的。
此时见了弘昌帝和郑蕴秀二人的情状,便忍不住朝那个方向上猜想,越发觉得他二人都各自端着,不若前几次自然,多半是在怄气。
若是为了讨好弘昌帝计,她自是该充当和事佬,从中解劝一番。但是如今她已经因为郑蕴秀把自家姐妹得罪狠了,裴嬿一句贺喜的话都没说,裴婧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恭喜。至于今日这场酒宴,她虽然命云珍去请了二人,但是她们仍是一个都没有来。
还是太后说的对,郑蕴秀毕竟是个外人,并不姓裴,自已与她再怎么交好,也不及自家姐妹有着血缘上的联系,何苦为了她害自已难做呢?
更何况,凭什么她就要为着讨好弘昌帝去替他说和,自已在他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难得如今也有个人能给他气受,倒是替自已出了口气。
裴嫊这样想着,便不开口劝弘昌帝多照应些郑蕴秀,和郑蕴秀也并没有多说几句话。
德妃见她二人之间淡淡的,便觉得果如自己所料,这女人间哪有什么真正的情谊可言?无论是姐妹之亲,还是知音之谊,一到了这皇宠跟前,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可惜这皇宠从来都是不长久的,什么都没有一个儿子来得可靠,那些害自已失去儿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德妃看了一眼坐在弘昌帝身边,端然看着弘昌帝亲自给她夹菜的裴嫊,唇边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一口饮尽了杯中的甘蔗浆。
裴嫊其实是一脸恐惧的看着弘昌帝给她夹的那一筷子鱼肉的。明明那鱼盘里还有一双公筷,为什么他偏要用自己的筷子夹了鱼肉放到她的十字团花纹银碗里。
一想到沾了他口水的筷子碰了这块鱼肉,而自已还一定得把这块鱼肉吃进嘴里,裴嫊的胃里就一阵抽搐。
弘昌帝还在一边催促着,“朕特意夹了这灵湖白鱼身上最鲜美的一块鱼肉,爱妃快尝尝看。”
在弘昌帝极为殷切、催促、威胁的眼神注视下,裴嫊颤颤巍巍地举起了银筷,可是却怎么也夹不上那块鱼肉,连围观的众人都替她心急。
弘昌帝笑道,“爱妃这么笨手笨脚的,是想让朕喂你吃吗?”说着便干脆利落的从裴嫊碗中夹起那块鱼肉就要往裴嫊口中送去。
正在这里,却听长喜快步上前,小声说了几句,弘昌帝一听,也顾不上再喂他的裴昭容吃鱼肉,放下筷子就起身走了。
众妃嫔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古怪起来,原来方才长喜说话的声音虽轻,但还是传到了不少人的耳朵里。
那句话说的是:“上大夫容清大人来了,正在含章殿等着要见圣上。”
这容清的大名,宫中的女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他是弘昌帝的姑姑承平大长公主的亲生儿子,也是弘昌帝亲封的上大夫。
弘昌帝对他这位表弟极是宠信,时常和他一同坐卧起居,甚至赐了他一块玉牌,可以在御花园赏玩行走。